他就是喜歡你。
他喜歡你。
那一瞬耳鳴的強度達到了有生以來的最強值。
星時的睫毛和頭上那一縷特異的頭發一樣還保留着原先的灰藍色,此時如微小的蝴蝶羽翼般不停上下顫抖。
因蘇莫扶住了星時的雙臂,他沒有立刻“五體投地”。
愣愣地轉頭,好像一切時間都變慢了,星時雙目大睜地望向阿翠,看着少女在金色的陽光下變得虛幻,正望着他一臉天真,笑得熱切。
被親近之人“背刺”是何等的透心涼,星時此刻感受到了。
全身寒毛直立,冷氣浸入每一個毛孔,汗水毫不吝啬地從額頭溢出。
她剛剛是說話了嗎?她确實開口了嗎?
看見一旁的小火也雙眼大睜望向阿翠,驚訝之色轉瞬間被欽佩取代,還開心地比了個大拇指,嘴巴正在做“絕”的口型,星時知道了答案。
雙目緊閉。
那麼蘇莫……聽見了……是嗎……
心髒此時的跳動帶動着呼吸的頻率,星時眉頭皺得如同即将要哭出來一般,時間的流速變得奇慢無比,他緩緩轉頭,如同要面對世界末日一般怯懼地向上去看蘇莫的表情。
清麗的臉上還是毫無波瀾,黑白分明的眼眸如海溝深潭不帶一絲情感好像盟約宣誓的那日,如同此時正扶着他的那雙手一般,平靜穩定。
星時的心瞬間涼了大半,他立刻如張口的扇貝自保般合上堅硬的殼,再不向外界展示其柔軟而稚嫩的核心,輕車熟路般慌張急迫地否定:“我……我沒有!”
雖然這話他以前也說過多次,如同他天性中的本能,自然流露而急切,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出聲的同時,好像有無數根鋼針由喉嚨刺進了前胸,産生讓他脫口而出的輕聲呼痛,“呃……”
小火一旁耷拉下杏眼,有些鄙夷地看着他的“逃兵”兄弟,對着蘇莫無情出聲道:“我來給你翻譯一下,他說的‘我,我沒有,呃’的意思就是——‘我愛你愛到要死’。”
“我求你了!别說了!”如同有了第二次的殉爆,心髒連帶眼皮一起猛地緊縮,星時低頭扭向小火的一邊,頗不自控地哀聲怒斥。
話音剛落,星時即刻清醒,汗水瞬間浸透後背,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以至于顯得怪異,怎麼就渾忘了,别人是聽不見小火的。
阿翠因和小火同在一邊,以為星時是在說她,見星時情緒激動,卻也不惱,隻不好意思地調皮笑笑,吐舌後捂口。
小火表情呆滞,嘴巴下撇更大,攤攤手鄙視更甚,無情補刀:“你之前在丹橘府不管不顧發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這一天。我攔過你多少次,你哪怕克制一次呢?”
“不過我勸你面對愛人最好坦誠,别玩’欲擒故縱’。愛情這事兒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别讓我以後每一天都嘲笑你是膽小鬼……”小火又諄諄告誡。
蘇莫眉頭微皺。
不對,星時剛剛的樣子明顯像是聽見了什麼,這話不是對着阿翠說的……
雙手一顫。
附身……還是兩人操控?
蘇莫手臂的異常引起星時的注意,他又擡頭看向蘇莫,果見對方的臉色有了變化,略顯蒼白,漆黑的眸子擴大了些。
怕是自己的懦弱和固執又傷害了對方,想着小火的話,星時眼中閃爍忙把頭扭到一側,鼓起勇氣低聲說出了這些分别日子以來,他最想說、在心裡默默練習很久的話——
“我……我不讨厭你……”
“可以,但還不夠坦誠……”小火一旁點評。
“你可以……随意……碰我……”
“喂……你這也……”小火雙目微睜,嘴角不自主地咧得又大又勉強。
阿翠聞言立時臉紅,忙放了星時的左臂,尬笑着來回找由頭要跑走。
“是嗎?”頭頂傳來好聽的女聲,比先前輕快許多。
一聲尖銳的口哨喚來一匹草原上的紅鬃駿馬,蘇莫吩咐阿翠自己先回營。
阿翠如蒙大赦,笑着應了,即刻上馬哄着馬兒跑快些。
見着阿翠騎馬跑遠,小火也捂額緘默飄走,星時如被電擊般,緊張到了極點。
是……是我又說錯話了嗎?眉頭死擰,渾身僵硬起來。
不料,蘇莫此時竟回頭笑了。
那笑容自帶讓星時完全卸甲的功效。
她嘴唇輕啟,笑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咱也别浪費時間了。”
……什……什麼……
身體開始不受控地癱軟下落,眼見着蘇莫向自己撲了過來,她今日沒有穿铠甲不過是常服,溫熱的肢幹相觸。
“嗯……”星時仰頭發出輕哼,雙眼半眯。
左手環了後背,右手攬了膝蓋。與閣樓下落那次一樣。
“抓緊!”
如墜夢裡,星時立即環上了蘇莫的脖頸,頭可以輕易地歇在對方的肩上。
香香的。是草木的味道。
有白色的光芒從後背爆出,眼前天地場景模糊而消失,星時急急閉眼,貼蘇莫更緊。疾風來臨前,星時清楚感受到了胸前的心跳,自己兩下,對方一下,彼此附和。
不過轉瞬,他們就穩落在一大帳前,翅膀在星時睜眼前消失,他聽見大帳裡有傷兵的哀哼,聞得到濃烈的藥氣。
嗯。
她是愛我的。
她着急我受傷,連這麼近的路也要飛。
明明已經平穩落地,星時環着蘇莫的脖子卻更緊了,那既熟悉又溫暖的感覺再次如潮水般陣陣襲來,漸漸逼出眼中的淚水,沾濕了這四年因遙望不得而灼熱發燙的心。
隻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一定要等,要耐心地等。等到她知道的那一天。
“到了,放手吧。”蘇莫道。
不要,時間太短了。你為什麼要飛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