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同伴安撫她道:“哎呀,票錢都付了,就留下來聽完吧。”
女孩撅起嘴,一臉不悅地靠回椅背上。
許子默發現有些人已經陸續起身離開,走的時候嘴裡罵罵咧咧的。他雖然也覺得可惜,可想聽古典樂的心情多過想見到瓦雷蒂本人,所以并不像其他人那樣氣憤。
廳裡的燈暗了下來。
一位身着紅裙、身材窈窕的女人緩步走上了台。許子默看不清她的臉,但單從儀态就可以感覺到她氣質非凡,清新脫俗。
女人扶着鋼琴向觀衆們深深鞠了一躬後,便坐到了凳子上。
幾秒後,一陣轟隆隆的定音鼓響起。
緊接着,弦樂加入,拉開了勃拉姆斯的《第一号鋼琴協奏曲》的帷幕。
餘下的聽衆們各個屏息凝神。
女人坐在鋼琴前一動不動,靜靜等候。
俄頃,指揮揮舞棒子的幅度越來越小,管弦樂逐漸弱了下來。指揮瞄了一眼身後的鋼琴家,管弦樂随即停止。
女人緩緩擡起手,接着,一陣清泉般的鋼琴聲流淌出來。
她的手指開始在琴鍵上飛舞、跳躍,聲音在弱強間不停變換,時而急促,時而舒緩。
管弦樂重新加入,将琴聲襯托得更加激昂澎湃。
鋼琴與樂團緊密配合,激烈的對話在兩者之間展開。鋼琴家的演奏技巧娴熟,每一個急速的音階、每一個華麗的裝飾音,都讓觀衆們歎為觀止。
到了慢闆部分,音樂變得如泣如訴,柔美的旋律在音樂廳中回蕩。
許子默看不清彈琴者的臉,索性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聆聽。
他此前一直對勃拉姆斯不太感興趣,但現在竟然覺得這首《第一号鋼琴協奏曲》還挺好聽的。
他的雙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勾,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随着最後一個樂章進入尾聲,音樂再度變得歡快雀躍,如同一場盛大的舞會。鋼琴和樂團之間的互動更加緊密,女人的演奏也愈發自信和奔放。她的指尖在琴鍵上如風般掠過,帶領整個樂團走向輝煌的高潮。
當最後一個音符在大廳中漸漸消散,觀衆們仿佛從一場美夢中蘇醒。短暫的靜默後,穿着紅裙的女人站起,扶着鋼琴再次向聽衆鞠躬。掌聲如雷鳴般響起,甚至有觀衆吹起了口哨,還有人跑到舞台前獻花。許子默也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大聲鼓掌喝彩。
現場的掌聲連綿不斷,經久不息。這位鋼琴家作為替補,頂着巨大的壓力,完成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她的琴技讓觀衆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連許子默旁邊那個女孩也忍不住贊歎道:“天呐,她是誰啊?好厲害!”
她的同伴打趣她:“你剛剛不是還說想走來着?”
女孩嬉皮笑臉,讪讪地說:“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那位女鋼琴家神采奕奕地下台了,可觀衆們的熱情絲毫未減,掌聲依舊如潮,一浪高過一浪。她再次登台,颔首緻意,并坐下來開始演奏勃拉姆斯著名的《匈牙利舞曲第5号》。曲子歡快活潑,甚至有點滑稽,演奏效果絕佳,将現場的情緒推向了另一個高潮。
許子默聽着這首曲子,不禁想起第一次和陸之音和李子豪在沐陽看的那場音樂會。當年,林峰的返場曲目也是這首匈牙利舞曲。
他依稀記得,那天,是他送陸之音回的家。
兩人一路上交流着音樂,侃侃而談,十分愉悅。
轉眼間,七年過去了。很多東西早已物是人非。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唏噓。
後來,那位鋼琴家抵擋不住聽衆們的熱情,又返場了一次,演奏了勃拉姆斯的《間奏曲Op. 118 No. 2》。曲風抒情、延綿,将現場高漲的情緒逐漸安撫下來。
散場的時候,許子默随着人群走出音樂廳,本想去售票處詢問一下剛才那位鋼琴家是誰,然而窗口緊閉——售票員早就下班了。他不放棄,拉住一位工作人員詢問,結果那個人搖搖頭表示不清楚,讓他明早看新聞,說如此盛大成功的演出,還是在巴黎愛樂廳,又是替補,肯定會有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