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許子默一大早就起床跟錢濤開會了,在房間裡一直忙到中午十二點才結束。
許天翔在廚房裡做飯,趙夢給他打下手。他要做啤酒雞,說想讓老婆嘗嘗家鄉菜。
許子默下樓時,趙夢告訴他菜馬上就好了,讓他再等一會兒,可許子默說自己有點事,就不在家裡吃飯了。
這時,許天翔拿着鏟子從廚房裡探出頭,目光落在許子默手裡厚厚的黃色牛皮紙袋上,語氣半真半假地打趣道:“還說不是回來談項目的。”
許子默再次澄清:“真不是!這大周末的,誰跟我談工作啊?”
許天翔挑起眉毛,一臉狐疑:“所以是誰跟你談工作呢?”
“都說了不是了,你愛信不信。而且就算是,我也不能跟你說啊。”
“哼,算你有職業操守。”許天翔咧着嘴回了廚房。
許子默出了家門,走上那條再熟悉不過、以前每周上下學的必經之路。他抱着那本厚厚的黃色牛皮紙袋,眉間坦然,步伐輕松。
他來到星翰中學,跟保安打過招呼後,便徑直朝後門的方向走去。
在那道熟悉的紅磚牆前,他停下腳步,目光朝下掃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記憶中那塊有凹陷的磚頭。緊接着,他就像以前那樣,踩進凹陷處,輕巧一躍,熟練地翻了過去。
他走過兩條街,來到了陳記面館。
面館才剛開門營業沒多久,店裡還沒有客人。陳姨佝偻着背,坐在門口的桌前,專心地數着小錢筒裡的錢。
她眯着眼,眉頭緊鎖,手裡清點着鈔票和硬币,嘴裡小聲念着數字:“七十,七七,八五,一百零一。”
數着數着,她突然停下,疑惑地歪了歪頭,似乎發現自己數錯了,于是将數完的錢又放回池子裡,從頭再來一遍。
陳姨的頭發已經花白,用一個塑料香蕉夾随意地固定在腦後,鬓角垂下幾縷淩亂的發絲。她臉上的皺紋流露出歲月的滄桑,俨然一副老态龍鐘的模樣,讓許子默看得有些心疼。
他靜靜地等陳姨數完,直到聽到她釋出一口氣,在小本子上做完記錄,才上前打招呼。
陳姨擡頭看到是他,露出了疲憊和驚喜的笑容:“子默!怎麼回來了?”
“想你了呗。算賬呢?”
“對啊。我現在有點白内障,看東西特别吃力,記憶力也不太行了,數個錢都得數好幾遍,老是數錯。”她苦笑着說道。
“數得咋樣啊?這個月賺沒賺錢?”
陳姨歎了一口氣:“就那樣吧,勉強付個租金和基本的生活開銷。”她站起身問,“還沒吃飯吧?想吃什麼?”
許子默掃了眼牆上的菜單,皺眉道:“陳姨啊,你一碗牛肉面才賣十塊錢,這麼多年了一直是這個價格,把通膨算進去都虧死了。”
陳姨笑了笑:“虧本倒不至于。我本來開這個店也不是為了賺錢。而且學生沒那麼多錢,我要是漲價了,他們怎麼辦?這個你就别管了。吃什麼?還是牛肉面嗎?”
許子默搖了搖頭:“清湯面,給你省點錢。”
結果,陳姨端上來的時候,還是往面上鋪了五大片鹵牛肉。
許子默夾起一片肉問:“啥時候清湯面裡也有肉了?”
“這是給你的特别定制!”陳姨笑眯眯地說。
許子默無奈地輕歎一聲,開始吃面。
這時,一個穿着紅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她燙着一頭時髦的卷發,拎着一個精緻的紅色皮包,帶着墨鏡,踩着小高跟。
陳姨看到她,連忙用圍裙擦了擦濕漉漉的手,迎上前去:“王姐,好久不見啊!”
那個女人下巴微揚,用手轉着一串鑰匙,将店裡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是啊,好久沒來了,還是老樣子。”
陳姨拉開一張椅子:“姐,您快坐,想吃什麼?”
女人擺擺手說:“不用了,我今天過來是有事要通知你。我把這個店面賣了,從今天起我就不是你的房東了。”
陳姨先是一愣,随即慌亂地低聲叫道:“啊!這......好好的,怎麼突然賣了呢!”
女人雲淡風輕地說:“有人要買,就賣了呗。”
“您賣給誰了?”
“不知道,中介賣的,我隻負責簽字。”
陳姨小心翼翼地問:“那新房主是要把這個店面收回另作他用嗎?”
“不清楚。”
“不會要漲我租吧?”陳姨害怕起來。
女人有些不耐煩了:“我哪知道,你自己去找那個人談。我還有事,先走了。”
女人揚長而去後,陳姨扶着手邊的椅子沉了下去,眉頭緊鎖,一臉愁容。
各種可能性在她腦海裡浮現,亂作一團:
如果新房主真的要收回店面,她該怎麼辦?
如果租金大幅上漲,她還能繼續維持生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