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掃了眼店内整齊擺放的桌椅和熟悉的竈台,心裡五味雜陳。這家面店她已經經營了幾十年,對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有了感情,如今卻因為新房主的不确定性而變得前途未蔔。
她的手無意識地絞着圍裙,眉宇間掩不住的焦慮。
許子默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面,用紙巾擦了擦嘴,一臉輕松,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他站起身,朝她喊了一聲:“陳姨——”
陳姨驚醒過來,轉過頭,語氣急切地說:“子默,你說這個新房主到底是誰啊?這麼不起眼的店面,為什麼會有人買?你說他要幹嘛啊?會不會趕我走啊?”
她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湧出,看似在問他,實則在自言自語。
許子默輕笑一聲,安慰道:“不會,你面店開得好好的,幹嘛趕你走?”
“那他肯定會漲我租!王姐人好,知道我一個人不容易,這麼多年都沒怎麼漲過租。”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他還給你降租,或者就直接不要你租金了呢。”
陳姨沒心思陪他胡鬧,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
“我也跟你說正經事兒呢。”
接着,隻見他抓起桌上的黃色牛皮紙袋,放到陳姨面前:“打開看看。”
陳姨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半信半疑地打開封口,從裡面取出厚厚的一疊紙,結果,第一張紙上赫然寫着“不動産買賣合同”,上面寫的正是這家面館的地址。
陳姨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往後又翻了幾頁,直到在尾處看見了許子默的簽名。
陳姨兩眼瞬間瞪大,震驚地看向他。
許子默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子,瞬間起範兒:“從今天起,我就是這個店面的新主人了。租金方面呢,是會有些調整,就是以後不用給租金了。這家面店,您就安心幹,想營業的時候就營業,面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能賺回成本就行。”
“子默......”陳姨的聲音開始顫抖,眼眶迅速泛紅,“你這是幹什麼呀?什麼時候弄的?”
他笑了笑:“早就開始計劃了。陳姨,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我不想看到你每天還在為生活發愁。我之前想把你接到清潭去,你說什麼也不願意,那我就隻好出此下策喽。這樣你就可以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還不用為租金發愁。”
“你不用為了我這樣,真的,太浪費錢了。”
“陳姨,這不叫浪費錢。這叫不動産投資。而且誰說這個店面不起眼了?這可是黃金地段,值錢着呢!”
陳姨無言以對,潸然淚下。
她試圖平穩呼吸,喉嚨卻像被卡住般發緊,聲音如同破舊的留聲機,斷斷續續地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許子默拍了拍她肩膀:“沒事兒,哭啥?”然後從她手中接過那摞文件,翻找了一下,抽出幾張紙,“對了,還有這些,你簽一下名。”
陳姨揉着淚眼問:“什麼?”
許子默将手中的文件在桌上擺成兩份,遞給她一支筆:“給你買的終身醫療險和年金。醫療險給你買的是最高等級。還有這個年金,保費我已經全部繳完了。三個月後,你每個月都可以領一筆錢,足夠應付你日常的生活開銷。你什麼時候不想開這家面店了,也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在家裡躺平。”
陳姨徹底繃不住了:“許子默!你這是幹嘛啊!幹嘛突然給我買這些?我不會簽的!”
許子默早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知道在簽字這關上就過不了,不然當初就直接把店面轉到她名下了。于是,他隻好騙她:“這些錢我都已經付出去了,你不簽就打水漂了,簽了至少還有點回饋,你自己選吧。”
陳姨一下子陷入了兩難境地。
這就好比你給别人買了禮物,對方不收,你就威脅說要扔垃圾桶是一樣的道理。
許子默賭對了。與他預想的一樣,陳姨并不知道被保險人簽字後保險才會生效,在那之前是不會扣款的。
陳姨的聲音軟了下來:“子默,你真的不用這樣的......陳姨養得活自己。”
許子默說:“你養不養得活自己和我給你養老是兩碼事。我作為你半個兒子,讓你晚年過得輕松舒服,是我的責任。”
陳姨撇了撇嘴,倔強地說:“我才不認你這個兒子呢。”
許子默死乞白賴地接道:“但我認你這個媽。陳姨,你就簽吧。反正錢我已經付了,沒有回頭路了,你不簽這錢才是真浪費了呢。”
“這保險多少錢啊?”
“沒多少,在我能力範圍内。”
“可是......”
“别可是了,趕緊簽吧。”
後來,許子默又跟陳姨默軟磨硬泡了好久,才終于成功說服她在保單上簽了字。
“你啊你,看着還是以前那個毛頭小子,現在卻知道反過來照顧陳姨了。”陳姨握着他的手感慨道,“哎,看來我真的是老了。”
誰承想,曾經那個讓她操碎了心、渾身是刺的孩子,如今已經已經蛻變成了一個有出息且内心柔軟的男人。
時間仿佛在不經意間悄然流逝,曾經的稚嫩、任性、叛逆,都在歲月的磨砺中被沉穩和溫柔取代。
世事無常,時光流轉,他們的角色也在不知不覺中調換了。
想到這裡,陳姨本已平複的心情再次泛起波瀾,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滴在了那個黃色牛皮紙袋上。
淚珠在紙面上慢慢暈開,留下淺淺的痕迹,仿佛将曾經的酸甜苦辣和對歲月的感懷都悄然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