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的一瞬雖痛,但裴青是知道的,若要怪的話,也隻能怪回自己。
習慣瞻前顧後,失敗了便後悔,不得勝亦記恨,最後隻能認真地扮演麻木不動,被他人愛也要置之不理,裴青在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如此這般,太怕輸,怕到不想赢。
一面很愛自己,一面也看不起自己,裴青隻好想着,反正朱向明是個善良人兒,上一個夜晚中不管有事沒事其實都不算大事,像他這麼好,不會逼我什麼,他會原諒我的。
而且雖然聽不見彼此心聲,但大家多半都一樣,是因為某種自卑與自私,才不敢與人抱緊,裴青就想象着,萬一的萬,朱向明以後可能會遇到更好的非常好的人,就像夏憲那樣呢?
反正啊,這個朱向明就跟夏憲差不多,如果他是裴青所想象的那類真正好人,裴青理應跟他保持适當距離。
尋思半晌,裴青決定還是放過朱向明吧,别搭理他那心意是最好,于是咧開嘴笑笑,讓手無聲無息地先垂落下去,不碰他半點,卻是拐向一邊假裝正摸索手機。
手機是就在枕頭一邊,找到它比較容易,但講道理,裴青将它握住之後,沒覺得輕松,倒是心事又沉重少許。
很遺憾,但昨天夜中的事故本身已經變得不很要緊,裴青知道自己應當,或者說必須跟朱向明好好說清。
「就趕緊說句實話,哪怕跟馬路邊睡,也比跟這繼續待着合适呗。」
不中用的腦袋瓜子轉了好幾圈,周到考慮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其實不過是千瘡百孔地發呆了幾分鐘而已,裴青對着暗下的手機屏幕思忖,略微揪心。
是真的不合适啊,但裴青的坐在朱向明這床上,甚至想責備它怎麼軟硬适中怪舒服的,搞得自己睡了半夜就有點舍不得的情緒。
一時間他不停地猶豫,更不能将話好好說出口,以至于朱向明已經在他面前先擡起了頭。
熱度大概已消退了不少,裴青見朱向明的臉色不再是深紅,便也假模假樣地對着手機找點話說:“害,我這腦子是不行了,看手機半天找不着還沒想明白……你說,我昨天是怎麼還給我自己這微信什麼的全都卸了啊?”
不清楚,不知道,朱向明雖然沒接話,但看裴青低頭重新點擊下載那堆破APP,還“啧啧”地好幾聲仿佛故意渲染遺憾情緒,直覺就很不妙。
他趕緊開口道:“喂,你頭還疼不疼?”
唉?聽朱向明突然又這麼正常地跟自己說話,仿佛剛才什麼事兒都沒發生,裴青倒怪不好意思的,隻好發出點柔柔細細老老實實的聲來裝嬌打岔:“啊喲,我要疼死了。”
話是随便說的,結果朱向明那手“啪叽”一聲就貼上了他額頭。
好大的動靜,裴青給朱向明整得是不會也編不出後邊的詞來了,隻能瞪着眼疑惑看他下一步準備幹什麼。
結果朱向明隻道:“不是,你這也沒燒啊?”
當然沒燒,但是他造了大孽,将掌心的餘溫留在了裴青的額頭上,還放任它向周圍散播。
裴青甚至都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是如何逐漸升溫的,忙地把他手拍開,然後胡言亂語:“我燒了啊,咳,唉喲難受死了,你就别亂摸,等會傳染了。”
傳什麼染啊?朱向明疑惑看他揮手扇風降溫,也不說别的了,直接站起身走出卧室去。
都不敢好奇看朱向明究竟是準備幹什麼,更不敢輕易地跳下床出去,裴青拍拍臉,對自己臉上那降不下來的溫度很是慌張。
他想了又想,最後反身撲倒在朱向明床上,然後拉過朱向明的被單高高拽至頭頂。
藏身于一片烏漆嘛黑裡,閉着眼睛不動,裴青抓緊自己的手機大口地呼吸渾濁空氣,結果卻聽見朱向明很快再走了回來,并對自己發出困惑的聲音。
“唉?”
唉什麼唉呀?可求他不要“唉”了,裴青在被子裡演一個膽戰心驚的王八,又聽朱向明像是很無奈地道:“躲什麼呢?你起來先吃個藥。”
還是要躲的,裴青揪牢身上的被子來遮頭蓋臉,心想那不行,我這人最不喜歡吃藥了,而且我現在臉好紅好紅,我就算是死在這也不能夠給你發現這件事情的。
他道:“我不是躲我是困,我還沒睡醒呢。”
困沒問題,睡覺也沒問題,但朱向明不解:“你能不能先出來?”
可以,但裴青倔強:“我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