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眼看着就要上當啦,裴青在心裡偷着樂,卻故意地不看他。
造作地轉過臉去望朱向明,裴青造作地問道:“朱老師你說啊,那麼好的一個弟弟,怎麼就一聲不吭跑了呢?”
朱向明“呃”一聲,講不出什麼,裴青便又兀自道:“我要是有些人呢,我就去問問人家。”
草,餘豆果差點給他氣死:“毒婦!”
罵誰?裴青大口炫奶油,像個機智的傻瓜,臉上那笑容是十分的高深莫測,主打一個怪話聽不懂,壞話聽不着。
他是懂幸災樂禍的,餘豆果怒扇他腦袋:“吃東西還閉不上嘴是吧?誰家孩子跟你一樣邊吃還邊說話?我他嗎怎麼就認識了你這個孽種!”
不說不行,裴青那是相當專業的逆子,今天就算被打死在這,他也非說不可:“你說你要不喝多了該有多好呀?你要不喝多你就能知道天黑了有什麼動靜,懂嗎?”
這話裡有話的,餘豆果聽完先是愣住停手,然後眉頭打結,接着對着裴青那笑臉也笑了。
他道:“好小子,你想诓我是不是?”
裴青一臉無辜:“我诓你什麼了?”
餘豆果“嘿”地一笑,然後也看朱向明,卻發現朱向明竟是對自己撇開視線。
卧槽?一而再再而三的,餘豆果心道難不成我昨晚上幹什麼了?急道:“什麼意思?你們倆什麼意思!”
裴青正色:“哪那麼多意思不意思的?純聊天呢我們這,瞎聊。”
真不像。雖然知道他嘴裡多半沒個實話的,但朱向明老實啊,餘豆果不明就裡還賭不起,立刻站起身就往外跑,還把人家大門摔得山響。
就餘豆果這症狀,有點明顯,連朱向明都自覺好像知道了點什麼,無奈地又看裴青。
裴青依舊是高深莫測。他叼着蛋糕勺子笑,然後他點點朱向明:“演得真好,獎勵你等會送我去高鐵站啊。”
就問世間誰人能比他更會演這般無事發生?朱向明陪着笑臉心裡有恨,覺得他都知道,他還揭穿。
太聰明的人都仿佛欠缺人性,但無論如何吧,昨天夜裡說過的真心話已太多,今日再說什麼都顯得不合時宜,于是朱向明控制自己,就看他拿勺子直接往蛋糕上挖奶油貪甜,盡量随意地問出口:“你車幾點?”
裴青想想:“十一點……十一點十分吧?”
不猶豫,也不糾結,裴青爽快地回答了問題,而朱向明看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心裡依舊是悶。
他提議道:“那吃完打個車吧?外邊在下雨。”
裴青卻是一副不想給人添麻煩的語氣:“算了吧,萬一堵車呢?我看過了,這到地鐵站也沒多遠,回頭還能直接進高鐵站。”
其實不介意裴青給自己添麻煩,因為并不覺得麻煩,朱向明倒是很擔心他總把所有事說得像是全沒事,還擔心他每次都這麼說,别人萬一都當了真,再不幫他了怎麼辦?
平時朱向明可能會對他勸勸,今天卻不想勸,就藏起自己的不安,慨然同意他提議:“好。”
如果說在這一刻,兩人臉上還有差不多的笑意,下一刻看裴青填飽肚子起身,朱向明又覺笑不太出來了。
并不是為了昨天那事兒才突然想跑路,裴青之前就說過最近要回家,為他母親慶祝生日的,但朱向明無法預知他是不是已經改變主意。
唉,說是回去一兩天,怎麼東西他還全帶走呢?朱向明跟在裴青的身後,看他收拾起各種瓶瓶罐罐的,擔心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隻怕說錯了一句,裴青就真不再回來,但裴青像是已洞察他内心那害怕,于是一面往包裡塞破爛,一面随口地問他:“對了,這附近有沒有哪個小區租房便宜點的?等我回來,我還是找個正兒八經的單間吧,還是睡床舒服啊。”
很想說隻要你願意回來我願意睡沙發,還好朱向明制止了自己,正經地答道:“嗯,回頭我幫你留神看看,前幾天我還好像看見有人往門口貼招租的。”
裴青笑:“哇,那我回頭還能過來蹭飯呢?這多不好意思啊。”
他的樣子就是我好意思得很呐,朱向明不敢信但想信,琢磨了會才追問道:“也不着急吧?下個月10号才給你發工資呢,咱們稍微提前點看就行了。”
還工資呢?他把陸晖那學費給退回去的話,自己應該是沒幾個錢的,裴青心裡那叫一個不樂意,卻還裝着無所謂道:“嗯,不急。”
反正都說到了這,提前的焦慮也是無用,朱向明看他整理好行李袋拉上拉鍊,便道:“那行,你等我換個衣服,然後我們就出發吧,估計時間差不多,早點比晚點好。”
雖然地鐵是不堵車,但裴青點點頭站起身:“行。”
朱向明轉身回去房間,随手掩了下門,而裴青留在客廳裡一時無事可做,便鬼使神差地看一眼琴,繞至沙發旁的小桌邊。
輕輕拉開抽屜,從最深處掏出自己那相片,裴青将它揣進褲兜裡,接着目光卻又撞見那黯淡的銀色啤酒罐拉環。
跟這裝什麼不好非裝垃圾呢?裴青失笑,也給它拿出來,揣進另一個褲兜裡。
如此一來總算安心,裴青離開小桌邊,想着回頭就找個垃圾桶将它們都扔掉,而朱向明也剛巧打開門又走了出來。
穿着平平無奇白T恤和短褲,和平常一樣他經過裴青身旁,順手地就拎起裴青的小行李袋挎在肩頭,然後走向鞋櫃掏傘換鞋:“走吧?”
啊,裴青點點頭,但擡起眼忽地發現,這屋裡好像就自己一個是真懶怠且沒有心,竟忘記順手收拾下。
那餐桌上的半個蛋糕奶油正在融化,地上有沒收起的琴,而沙發上也亂成一片,于是他想,全是因為自己,這家裡才比從前亂了不少。
但幸好是沒有亂很多,裴青拒絕貪心留戀,帶着點愧疚對朱向明道:“走吧。”
就是這樣,聰明的人,理智的人,大家各自揣好了心事,和和氣氣地出門出發。
雨不大,走到地鐵站也隻要十來分鐘,于是沿途朱向明打傘,裴青把自己的包接過去背好,一路上四隻腳偶爾踩上淺淺的積水,兩張嘴也随緣地聊,都不慌不忙的。
“雨好像不大,不然不打傘了吧?”
“沒事就快到了,你那身份證什麼的帶身上了嗎?”
“帶了,我出門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然後還在包裡翻着兩百多的零錢,嘿嘿。”
“兩百多還零錢啊?唉喲,剛才又忘了把琴給你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