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他在江甯得罪了人。
或許這也是什麼,他非死追着裴晏不放的緣故,此人還是第一個為了再見裴晏第二面,從州府追到下轄縣城的五品官。
雖不大耐煩見這些明知來意的地方官,但此人倒有點意思。
“讓人進來吧……”
裴晏臉色不算好,卻也點了頭。
“是!”
乘風忙移步出去,不多時,便将人帶了進來。
眼前人一身官服、官帽,因淋了雨,俱已有些濕,此際一副老練中帶了惶恐的樣子,正拜身行禮。
“下官劉屴,見過巡按使大人!下官來之前,也未想到今日會半路降下陰雨,不僅擾了大人也失了儀态!但更未曾料,大人身份尊貴,卻肯體恤下官在如此天氣面見,實在…實在令下官……”
“行了,你知道最好。”
裴晏不耐打斷他,知道若一直讓他說下去,說不定能繞着彎把自己的祖上十八代都誇一遍,故亦未按常理出牌。
劉屴果然打住。
并适時表露幾分僞裝出的憨态:“讓大人見笑!”
裴晏撩起眼皮,看了眼後面破霧示意,頓時了然,此人并非空手而來。
劉屴也在忐忑觀察着裴晏,上次他想着在裴晏面前好好露上一手,給這種京城來的貴人,天子身邊真正的近臣留個好印象。
誰知,臨門一腳翻了船。
那陶行令的家眷是被他找到了,卻又被他手下的人給輾轉放跑了,最後還是裴晏的人親自跟着前去,才将人又捉了回來。
隻是這麼一折騰,功勞變苦勞,苦勞變無勞,無勞又差點變閃失,他不由擔心經此一回,讓裴晏以為他是那不堪大任、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貪功之輩。
故思量再三,決定扳回一城。
費了他好大一翻周折,才讓他找到這麼一出見面的機會,隻是這次,他不急着表功了……
“大人初到淮安,下官未曾好生招待,還讓大人深夜受了些驚擾,下官回去後,實在是夙夜難寐、心神不安!故昨日聽聞大人的船要停靠此地後,忙派人四處尋找,終于尋得些物件……哦大人,絕不是什麼貴重東西,隻是些精巧、稀罕玩意,一來博大人一笑,二來,也算下官的道歉賠禮,還請大人嫌棄……”說話時,态度恭謙極了,仿佛生怕哪個字哪個詞說得不對,惹了裴晏惱怒。
“哦?”
聞言,裴晏隻笑得意味不明,“劉大人還真是費心了……”
乘風不禁恍然,說了半天,原來是來送禮的。難怪他方在樓上遠觀這人被破霧帶上船時,一副鬼祟樣子,好像是想往哪兒瞧,卻又不敢亂看。
“那便讓人擡上來吧。”
裴晏幹脆地令劉屴當下都有些後悔了,早知應得這麼痛快,他就多帶些過來了!罷了罷了,時間到底是有些匆忙,就這些,都俨然是他竭盡所能了。
劉屴忙抑住興高采烈的心思,命人小心去船下擡,不一會兒功夫,東西便已到了門口。
下一刻,隻見幾個衙役小心翼翼擡了幾個木箱入到艙内。
第一個箱蓋内,鋪着厚厚的金黃綢緞,當綢緞掀開,竟是一面直徑盈尺的清透鏡面映入眼簾。鏡面打磨得光亮如潭,邊緣以銀絲錯出西域特有的花紋紋路,中還鑲嵌着細碎的孔雀石,在昏暗艙内泛着瑩瑩亮光。
“大人請看,此鏡乃龜茲工匠所制,據說在西域,除可鎮宅辟邪外,更妙的是......尋常銅鏡照人,總有些模糊,這面鏡子卻能纖毫畢現,照得極為清楚,大人自用,或是贈人都是極好的。”
說着,他不忘偷瞄裴晏臉色,見對方神色淡定,不見波瀾,忙又道:“當然,裴大人見多識廣 ,這些小物件,不過圖一精巧實用,大人若不喜,還有這個……”
劉屴賠笑着掀開第二個箱蓋,瞬間有酒味裹挾着一股奇異的藥味撲面而來,深褐色錦緞包裹的物件露出來,竟是泡在酒裡的整根帶蹄鹿鞭。
“此物乃長白山所得,鹿性陽剛,亦可助大人強筋健骨,鎖天地精氣,固本安陽……”
此物,于男子最有補益。
聽至此處,方才始終平靜不見情緒的裴晏,終于掀起眼皮,看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