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塵竟然會求着讓他别厭棄,文晟短暫愣神後,回道:“我怎會厭棄你?”
雲昭塵像是沒文晟的話似的,自顧自地說着:“别厭棄我……”
雲昭塵說着說着有了泣音,清潤的眼眸波光一閃,氤氲的水汽凝結,将眼尾處耷拉下來一簇睫羽打濕,顯得楚楚動人,任誰看了都會心碎。
文晟此刻的心被雲昭塵拽出來揉得稀碎,他擡手把人往心口上摁:“隻要你活着,我什麼都答應你。”
雲昭塵偎在文晟胸膛裡,低聲哽咽:“文晟…别抛下我…”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就算是三尺寒冰也被捂化了,更何況雲昭塵這個心腸軟的人,十七年的後宮生活,他記得文晟是怎麼變着花樣玩弄他的,也記得他病倒時文晟是怎麼守在床邊徹夜不眠地照顧他的。
他覺得後宮不似外邊那樣花團錦簇,文晟便把京城内所有開得正盛的花都搬到了宮中。
他覺得後宮過于無趣,文晟便收羅天下所有好玩的好看的送到宮中。
十七年的時間并不短,他要是真的不願意待在宮裡,他有無數種方法自盡,可以咬舌、可以撞牆、可以吞金……在文晟囚/禁他的第一年他就可以選擇自盡,沒有人能攔住她,但是他沒有,他選擇留在後宮陪文晟待了十七個春秋。
十七年太長了,長到文晟這個城府深沉的人都對他放下了戒心,壓根想不到他會自盡。
旁人都以為他是受夠了折磨,想要求一個解脫才自盡的,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現在回過頭去看,其實他并不是為了解脫,他是在逃避……
在自盡的前一年,雲昭塵無意間聽到宮裡的内侍說陛下有立後的心思,他還以為文晟是想要把他從妃位晉升到後位,他有心找那些内侍打聽,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後位另有其人,并不是給他的。
這麼多年來後位之所以空懸,是因為文晟心中一直有個求而不得的人,後位就是給那個求而不得之人留的,這一留就是十七年啊,可見文晟對其用情至深,而他隻是個可以随意折辱的玩物罷了。
文晟高興時就給他滿城春色,不高興時拿他當戲子取樂,後位豈是他這等玩物能坐的。
雲昭塵意識到自己在文晟心中永遠都隻是玩物後,變得郁郁寡歡,他丢了三魂七魄,隻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每日坐在窗邊望着庭院裡的蘭花暗自神傷。
一次偶然間,雲昭塵在庭院中撿到一塊遺落的鐵片,他把那塊鐵片藏了起來,每日趁着文晟不在的時候拿出來磨一磨,把鐵片磨得跟刀子一樣鋒利。
若是想要自盡的話,他用不着這麼麻煩,他其實是想要用這塊鐵片刺殺文晟,再将文晟的心掏出來看看,他想知道文晟為何要這樣對待他。
但還沒等到他下手,他就率先得了重病,自從知道那個消息後,他就開始食不下咽,每天都吐得很厲害,不管吃什麼最後都會吐出來,整個人日漸消瘦。
雲昭塵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他以為自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便有了自盡的想法,他聽别人說病死的人,死之前都會脫相,變得很難看。
為了不在文晟面前變成一副形銷骨立的醜陋模樣,他開始強迫自己吃東西,不讓自己變得太消瘦太難看,等把模樣養回來後,他拿出那塊已經磨得比刀子還鋒利的鐵片了結了自己。
他這麼做,根本不是為了解脫,他是害怕聽到文晟立後的消息,害怕文晟找到那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後,會厭棄他。
十七年啊……雲昭塵早就妥協了,他已經做好了一輩子都待在後宮裡的打算,他甚至想過若他是女子該多好,這樣他就能為文晟生兒育女了。
可是文晟要立其他人為後了………
重生後,系統給出隐藏任務,讓他馴化文晟,雲昭塵之所以會答應,是因為他想如果自己提前把文晟的心得到了,文晟是不是就可以忘掉那個求而不得的人,一心撲在他身上。
雲昭塵總是很矛盾,他既不願意淪為文晟的玩物,又渴望文晟能像前世那樣占有他,明明不想走前世的老路,卻又每次都主動送上去,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自輕自賤,他很唾棄這樣的自己。
“别厭棄我……”雲昭塵一邊哀求,一邊唾棄此時此刻正在苦苦哀求的自己,明知道文晟喜歡的是求而不得,他還上趕着往前湊,硬是把自己變成了唾手可得的低賤貨色,這樣輕賤的他,文晟又怎會喜愛呢。
雲昭塵總說隻想當個忠心耿耿的臣子輔佐君王,也是在逃避,因為他知道文晟要立其他人為後。
系統曾問:既然你們兩廂情願,為何不和和美美的呢。
雲昭塵答:若能和和美美,我上輩子就不會被逼死,這輩子我再去招惹文晟,就是在自尋死路,他當他的明君,我當我的賢臣,這就夠了。
實際上是,他不當臣子,他又能當什麼?當個被丢棄在深宮裡的塵妃嗎?
那樣既失去了自由,又失了寵愛,倒不如當個本本分分的臣子。
面對雲昭塵的突然失控,文晟有些手足無惜:“雲昭塵,我不會厭棄你,别亂想。”
雲昭塵從前世痛苦的回憶裡抽身,他仰起頭,看到文晟脖頸上那道自刎留下的疤時,淚水慢慢止住,他伸手過去,用指尖輕輕觸碰那道猙獰的疤痕。
文晟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和手腕上親吻。
雲昭塵手腕上也有一道疤,也是前世留下的,但比文晟要淺得多,看着并不明顯。
文晟的唇即将吻上那道細長的疤痕時,雲昭塵用力把手抽回來,背過身去。
文晟貼過去,從後面抱住他,将他納進懷中:“别哭,我都答應你。”
雲昭塵心口上還在隐隐抽痛:“你真的什麼都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