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老師一直是很真誠的人，她不會撒謊，寇轉石相信她，可她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和伊藤老師道了别，就在人群中四處搜尋呈星的蹤迹。

她想見她，并不是想讓她把自己從強豪的泥潭裡拉出來，而是想找她問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認識她媽媽，還是隻是想要跟她拉近距離而撒的謊言。

這個問題一直盤亘在她的心頭，每次奧西裡斯以「媽媽」的名義惡心她的時候都會蹦出來敲她一下。

說來也滑稽，呈星說那句話的瞬間是寇轉石離自己的媽媽最近的時候。

寇轉石找不到呈星，馬路這一側的圍觀市民中根本沒有她的蹤迹。她開始向對面眺望，看了半天眼睛都酸了，還是一無所獲。她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餘光處卻有一抹淺藍色掠過。

她連忙擡起頭，發現對面的一家蕉鹿睡眠診所裡，有人穿着和呈星相似的制服。

遊行的隊伍走過後半小時街道才會解禁，寇轉石一直坐立不安地在對面等着。剛一解禁她就跑到馬路對面，拉開睡眠診所的門，沖了進去。

裡面的職員穿着淺藍色的制服，有些詫異地看着她。

“您好，您需要什麼？”有人迎了上來，像是前台的工作人員。

“我找人，你們這有沒有一個呈女士。”

前台職員道：“是有一位，您找她做咨詢嗎？可是很不好意思，呈療愈師今天的預約都滿了。您可以用電終搜索「蕉鹿睡眠診所」，線上——”

“不。”寇轉石蹦出一個字，下面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呈女士是這裡的睡眠療愈師，這是一個高薪體面的職業。不像寇轉石，沒上過學，沒有正兒八經的工作，她如果見到呈星，甚至都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她也沒有合适的理由見她，她跟她什麼關系都沒有。

她還記得她嗎？

“不，不好意思。打擾了。”寇轉石沖前台工作人員點點頭，逃出了診所。

她是不是真的腦子壞了，怎麼最近總是做這些反常的事兒？寇轉石把自己的腦袋埋進酒店房間的被子裡，懊悔地嗷嗷叫。她現在想趕緊回到強豪，回到那個殘酷的環境中，這樣她才能迅速清醒過來。

可H322戒嚴，她最快也要今天零點過後才能啟程回強豪，她還要等十幾個小時。

寇轉石在床上翻了個身，可是奧西裡斯并沒有就放走孩子的事情給她準确地回答，沒準她回到強豪之後，還要跟她們「比賽」。

寇轉石越想越煩躁，進退兩難。她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踱了半小時，又讓酒店給她送了一杯「甜夢」。

一杯「甜夢」下肚，寇轉石無憂無慮地睡了過去。

直到晚間寇轉石才醒過來，她下樓随便找了家飯店吃了飯，就又去金合歡轉了一圈，這才踏上回H319的路。

城門關閘已經排起了長龍，大家都是算好了時間過來排隊等開閘的。

寇轉石目測着她一點之前應該可以出閘，還有兩三個小時要等，她幹脆打開車載一體機，看起了新聞台。新聞台播報的還是老一套，天災和人禍。

天災怪罪給三十年前的大雪崩，人禍怪罪給因大雪崩而變得脆弱易碎的人類精神。反正都是大雪崩的錯，執政局沒有錯。

寇轉石一邊聽一邊像捧哏一樣單方面辱罵執政局，她從介入了強豪的生意以來就開始和執政局打交道。

強豪作為九級機構，明面上做機動車生意，旗下還管理着八級機構強效咨詢社、七級機構強大偵查所、六級機構強勢影視公司、五級機構強項物流和四級機構強力樂器行。奧西裡斯跟她說過，每個機構都是獨立運營，隻是營收和資源會在一定程度上交換與互通，所以每個機構的運營時間線都是不一樣的，有的是兩個月清一次賬，有的是三個月清一次賬，執政局對此心知肚明，卻還要動不動就發文書下來随機清查。

如果執政局清查的時間和機構的清賬時間合不上，那麼機構就要加班加點提前清賬，如果實在周轉不過來，也有通過清查的方法：繳費。否則機構如果通不過清查，就要立刻關門大吉。

執政局管這筆費用叫做「行政損耗費用」，可寇轉石都看得出來，這就是保護費。

寇轉石并不是接受不了執政局收保護費，而是那種一邊收保護費，一邊又要在表面上表演「我也無可奈何」。

執政局跟奧西裡斯本質上就是穿着一條褲子。

别的她不清楚，就光是奧西裡斯通過違規手段「收養」回來的那些孩子，那些死掉的孩子，就可以讓她在牢裡蹲三輩子了，但她安然無恙，其中是不是有貓膩，十歲小孩都說得出來。

“……據最新數據，自2219年開始出現的無病症連環猝死者已經達到了二十萬人，死者均為男性，目前沒有證據證明女性也會死于這種特殊的猝死。這是一個需要引起市民們廣泛——”

一體機突然關掉了視頻，因為時間來到了2239年12月30日00:00。H322的城閘開了，車龍開始移動。

系統自動駕駛，寇轉石打開自己的電終，在上面搜索「H322蕉鹿睡眠診所 呈星睡眠療愈師」。H322有四十五家蕉鹿，呈星工作的分店在合歡街上，流水不高不低。

呈星有一個自己的專屬頁面，可以挂号，反饋和提問。

大多咨詢者都給她打了五星好評，最常出現的評價是：親切，溫柔。

寇轉石暗罵：愛裝的殺人犯。

她點開呈星的療愈師介紹，上面寫着：「呈星，高級睡眠療愈師，2220年入職以來幫助過上千位咨詢者擺脫睡眠障礙，畢業于……大學，專攻環境療愈領域，發表過……論文37篇……」

寇轉石有些煩躁地關上頁面，她不認識呈星就讀大學的名字，更别說讀出來了，她也不知道那些巴拉巴拉的論文題目都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