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獻魚又将手貼在了自己額頭之上,感受了一番,震驚地看向了身下的謝應容,居然比自己溫度還高!
正當她震而又震,驚而又驚之時,謝應容突然痛苦喘息了一聲,一個躬身想要将她掀翻在一旁,同時頭還在不停地往木闆上撞。
周獻魚連忙止住他叫人膽戰心驚的動作,雙手捧住他的臉,急切問道:“你哪裡不舒服,你到底怎麼了你說啊!我要怎麼幫你?”
謝應容唇色蒼白得厲害,發絲全散了,對外界的一切感受都是昏昏沉沉的,察覺到兩頰冰冷的觸感,情不自禁地貼了上去。
周獻魚下意識地将手抽了回來,就見謝應容神色難耐地睜開了那雙滿是濕潤水氣的眼,又将她的手抱了回去貼着。
這個模樣……好像一隻追着主人手打轉求摸的貓咪。
見鲛魚已經聽不進人話了,周獻魚雙手又被反向制住,隻好低下聲同他商量,哄睡般的語氣:“謝應容,你到底怎麼了?”
見人不說話,她隻好耐着性子又說了一句:“你燒還沒退,我再去拿些退燒藥來好不好?”
“不,不要。”謝應容含糊地吐出呓語,掙紮着要攔她。
周獻魚跟他左右互搏了許久,還是被迫按在了原地,氣笑了:“你這人!說不要就不要,哪有這樣的?不要命了?”,謝應容方才脆弱得很,此刻抓住她手的力氣卻極大,叫她根本動彈不得。
“吱呀——”一聲風吹開窗,月色進來更大了些,還沒來得及等周獻魚反應,謝應容便如驚弓之鳥般松開了動作,一下鑽進了被窩裡。
看着床上那一坨龐然大物和銀白色的光,周獻魚傻了的同時,一個猜測也湧上了心頭。
她試探性地開口:“謝應容,你原來……怕月亮嗎?”
大塊被子動了動,周獻魚便知道答案是“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謝應容這條鲛人為何如此反常,但她還是第一時間關好了窗,又用布簾遮住了。
屋内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後,謝應容才從被子裡警惕地探出頭來,周獻魚等待着,就好像等待着一條慢慢放下心防的流浪貓。
流浪魚的尾巴太長太大,而她的被子又太小,根本遮不住那一條白色。
漸漸的,有瑩白溫柔的光澤漸漸籠罩在了那條充滿在了那條本就潔白的魚尾之上,光亮慢慢變大,到了将整個屋内都照徹的地步,謝應容額頭的汗卻越來越多。
一陣刺眼的白光之後,空氣之中傳來骨骼重組的“喀吱喀吱”聲,他渾身顫抖得厲害,一股錐心刺骨般的痛從魚尾湧上來之後,兩條帶着血的修長人腿便出現在了他的身下。
一切發生得太快,周獻魚還沒來得及尖叫,謝應容便已脫離倒在了床上,露出兩條光秃秃的雙腿。
沒料到這麼快就與謝應容坦誠相見了,周獻魚連忙遮住眼睛,摸索着給這位鲛魚,不,現在是鲛人身上蓋了蓋被子。
她蓋完了被子,望着看上去已經很疲憊的謝應容的側臉,心裡又有了一個猜測:謝應容在碰見月圓之夜,又沒有水的時候便會化形,而上一次之所以沒有化形,想來是一直被關在水牢裡,有水在身旁的緣故。
那豈不是就說明一件事——謝應容在這個畫境的弱點正是“滿月之夜”?這個時候他最虛弱,最能趁虛而入。
她的視線望向被子勾勒出的形狀,看着謝應容滿臉的汗,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
鲛人化腿需要忍受魚尾生生被劈開撕裂,剝皮抽筋的痛苦。可是長出一對能立足行走于人世間的雙腿,又能有多容易呢?
周獻魚趁着謝應容昏睡過去之後去外邊拿了幾瓶金瘡藥,不知道人的藥對魚有沒有用?根據她的常識,應當是有效的。
她找的時間太長,回來的時候謝應容已經又坐起了身,依舊蓋着那床被子看着天花闆不知在看什麼,聽見開門聲之後,這才向她看過來。
周獻魚手裡還端着給他帶來的“分腿大補餐”——大碗雞湯,見狀不客氣地坐在了床頭,拿起雞湯想要灌給正渾身虛弱氣息的鲛魚。
許是因為分腿沒有力氣了,謝應容看了她一眼之後便乖乖低下了腦袋張開了嘴,喝下了她這一口雞湯。
喝完之後,周獻魚用帕子擦了擦他溢出的油漬,還未等她收手,謝應容便再一次一把鉗制住了她,叫她隻能維持這個别扭的姿勢。
謝應容若是專注盯着一個人的時候,實際上是很難叫人不移開視線的,周獻魚與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在他有開口的意思之前,便已經不好意思地轉過臉。
謝應容強硬地将她的臉掰了回來,語氣很不好,聽起來居然像是控訴?他嗓音很冷:“周獻魚,你變了。”
又來這一套,周獻魚自然不服氣:“哪變了?”
他那雙淺綠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将她的皮都燙熟了:“自我們地牢分别那日之後,你一直都在看着方家那個小孩,都沒有再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