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眠被路信洲帶上了穹頂,半透明的弧形保護罩被雨水淋得濕滑,他腳下一個趔趄,下意識向前伸手,緊緊抓住了路信洲的手腕。
手臂肌肉不自覺地繃緊,路信洲微微抿唇。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後,這些他原本已經可以自然接受的肢體接觸又變得奇怪起來。
察覺到路信洲從自己掌心向外抽手的動作,越眠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直接用兩隻手抓住了路信洲的小臂。
“讓我扶一下嘛,地上好滑。”
如果撒嬌粘人也分天賦等級,越眠絕對是S級。
他在這方面完全無師自通,上身微微前傾,二人的身高差被進一步拉大,上目線的角度顯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更加水亮。他甚至在來回輕輕晃着路信洲的小臂,像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動搖路信洲的決定似的。
心猿意馬的思緒讓悸動升級,路信洲本能地回避這樣過分的親密,他做了個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動作,他擡手捂住了越眠那雙總令人心煩意亂的眼睛。
“路長官。”
外部的接應人員上前,打破了二人間有些古怪的氣氛。看見路信洲身後毫發無傷的越眠,他吃驚地問:
“這位也是幸存者?”
越眠敏銳地察覺對方對自己的打量,他不喜歡這種将自己視作異類的眼神,悄悄往路信洲身後藏了藏,移開視線看向四周。
目光落在穹頂洞口的邊緣,越眠原本漫無目的的眼神一凝,他看到了一根挂在穹頂殘片上的灰色鳥羽。
越眠并不知道這根羽毛是否屬于林榆,大概率不是,有那麼多怪鳥都撞上過穹頂,但這不影響他走過去、蹲下撿起了這根在風雨中飄搖的羽毛。
突然,一股力量從後面拎住了越眠的衣領,他被拉離随時有墜落危險的洞口,回頭看見路信洲的臉。
從男人微蹙的眉峰可以看出,他對越眠淡薄的安全意識有些不滿,但他沒提出任何批評,隻提醒道:“别離洞口太近。”
路信洲剛剛跟外部人員做了交接,其餘的搜救隊員并沒搜索到多少生命信号,寥寥無幾被從廢墟挖出的居民非死即重傷,這也是接應人員在看到越眠居然還有自主行動能力時震驚的原因。
也因此,越眠成為了重要的證人,C區發生了什麼,穹頂為什麼會從内部被撞碎,他是怎麼活下來的,是否有其他類似的幸存者,要調查清楚這些,都需要越眠盡快接受問詢。
路信洲重新做了規劃,根據先鋒隊探查到的情況,安排更多搜救人員進入C區,他自己則負責更加深入的調查工作,包括問詢證人。
醫護人員向越眠遞上防護服和隔離面罩,卻被路信洲中途截下,下屬有些尴尬地試圖提醒:“路長官,這是給……”
“我知道。”
路信洲淡淡道,他轉回身,将防護服遞給越眠:“拿着。”
下屬震驚的眼神在二人間掃視了個來回,片刻後,他恍然大悟——
這一定是長官為了提高調查效率采取的親身威懾手段!
這樣想着,下屬投向越眠的眼神多了兩分同情。
可憐弱不禁風的普通少年已經一動不動地僵在了原地,肯定是被路長官的特殊“關照”給吓的。
越眠渾然不覺自己遭到了“威懾”,之所以待着不動,是因為路信洲正在幫他調整防護面罩的松緊。
固定帶被扣到最緊依然有些松垮,需要手動截短帶子的長度。
路信洲的手指正捏着越眠下巴下方的卡扣,他順勢用指節背面往上托了托越眠的下巴,語氣散漫地道:
“擡頭。”
路信洲用的是右手,冰涼的皮質材料貼上皮膚,涼得越眠一激靈。
少年聽話地把頭仰起老高,幾乎成了仰頭望天的角度。
蠢兮兮的。
路信洲唇角浮起一點笑意,他将食指伸入固定帶與越眠下巴間的縫隙,勾着帶子輕輕地把人拉回來。
“不用擡這麼高。”
戴好防護面罩,路信洲順便詢問越眠:
“先去做感染度檢查,之後我需要問你一些問題,不用緊張,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就好,現在狀态還可以嗎?”
越眠點點頭:“沒問題。”
隻是,他手裡那片髒兮兮的羽毛肯定不能帶回安全地帶。這種基礎規定越眠還是知道的,他猶豫了下,不太舍得放手。
“想要就留着。”
路信洲看穿越眠的想法,小事而已,他也沒問為什麼。
“給我,消完毒還你。”
隔着面罩,路信洲都能看出越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少年朝他笑笑,聲音很清亮:“路信洲,你真好。”
被少年剔透幹淨的眼神專注地望着,路信洲情窦初開的心顫悠悠地一緊,他不太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越眠真是個非常與衆不同的人,路信洲想。
吃了那麼大的苦轉頭就能忘懷,卻又誇大别人向他釋放的一點點善意。
“對了,還有東西要給你。”
在穿上防護服之前,越眠說着,從衣服最裡層掏出來林榆的筆記本。除了邊角不可避免地浸上了血,整本筆記被他保護得很好。
他将夾在裡面的便箋取出來遞給路信洲:
“本子是林榆老師留給我的,她說裡面夾着的這張紙要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