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在廢都這種沒有王法的地方,你随時可能會害死與你有關的人,記住這一點,少惹麻煩。”
路信洲來廢都就是惹麻煩的,他默然,沒正面回應秦蘿。
一個小姑娘在這時氣喘籲籲地跑上了三樓,在樓道口就急着招呼道:
“蘿姐!13區的潘區長又來了,他非說上次給我們那些物資是借的不是送的,吵着要管你要說法。”
秦蘿面色一沉,她攏了下披肩,向二人道:
“一點小麻煩,我先走了,你們自己收拾吧,缺什麼東西到五樓找我。”
女人清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路信洲和越眠開門進屋。
屋内面積不大不小,是一室一衛的結構,給兩個人住算是相當寬裕了。
門口挂着一串由各種打磨過的鐵皮和金屬串成的風鈴,大概是原先的住戶親手做的,所以即使濺上了血也沒有被丢掉。
拐過玄關,路信洲和越眠都是一怔。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雙人床,雖然床很大,兩個人躺上去完全可以不碰到對方,但這依舊也隻是一張床。
路信洲負隅頑抗地檢查了下,床不是由兩張單人床并起來的,拆不開。
幸好床邊有張足夠寬大的地毯,路信洲開口,打破尴尬的氣氛:
“……今天太晚了,我睡地毯,明天去搬張新的床來。”
越眠不同意,他覺得有任務在身的路信洲比自己更需要養精蓄銳。
“為什麼不是我睡地毯?”
即使與路信洲同住的不是越眠,他也會把床讓給另外一個人,但面對越眠,他卻顯得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路信洲敷衍道:“讓你睡地上像我欺負人。”
“可是我也不想欺負你呀。”
越眠毫不猶豫地接道,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話奇怪。
如果說路信洲不提議兩人睡一張床是因為某些見不得光的心思,那越眠不提這一點就單純是因為沒見過雙人床,所以在短時間内沒反應過來。
思考了幾秒,越眠突然意識到,這張床上放了兩個枕頭,大小也完全夠兩個人睡的,他一拍掌,恍然大悟似的道:
“我們可以兩個人睡一張床啊!”
這句話并沒有讓路信洲産生任何正中下懷的竊喜,他看着越眠澄澈坦蕩的眼睛,心髒反倒向下猛地一墜。
他忍不住問:“越眠,你知道不能和别人睡一張床嗎?”
越眠不知道路信洲為什麼突然變得很嚴肅,他當然知道了,他有着強過常人的領地意識,很讨厭自己的私人區域或物品被其他人踏足染指,可是——
“你又不是别人。”越眠納悶地回答路信洲。
越眠的腦回路繞了個彎,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反問路信洲:
“你覺得我是别人?你不想跟我睡一張床是不是?”
路信洲愣了下,他沒想到越眠的想法能跑得這麼偏,他瞬間的無言被越眠誤解成不願明說的默認,少年沒再說話,隻失落地垂下眼簾,拽過一個枕頭抱在懷裡,悶頭走向地毯。
動作快過大腦,路信洲拽住了越眠的小臂。
越眠擡頭看向路信洲,一雙眼睛亮盈盈的。
算了。管他呢。
路信洲認栽,在理智回歸之前倉皇開口道:“我沒那麼想。”
“一起睡床”這四個字對路信洲來說還是有些難以啟齒,但越眠這次領會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替他補全了剩下的話:
“好!那明天也不用去搬新床了,屋裡放不下。”
夜晚的室内莫名燥熱起來,路信洲輕咳一聲,欲蓋彌彰地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
窗戶正對着樓前的空地,女人悅耳的笑聲随着晚風一起飄進屋内。
秦蘿正在和那位潘區長交涉,幾句話把對方哄得滿面春風,路信洲看見男人正在樂呵呵地數着票子,借着把錢塞到秦蘿手裡的工夫偷偷揩油。
“感覺蘿姐是個很不錯的人。”
越眠也湊到了窗邊,随口說了這麼一句。
聞言,路信洲的視線移向越眠,他突然毫無道理地道:“她已經四十了。”
提起這個,越眠更有話說,他激動地點點頭,用很輕快的語氣說道:
“是吧,你也覺得她很厲害吧,完全看不出來!就算說她和你差不多年紀我也能信!”
路信洲沒有接話,他定定地看了越眠兩秒。
就在越眠終于察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的時候,路信洲用異能關上了窗戶,同時扯下了蒙在自己眼睛上的繃帶。
路信洲兩手撐住了越眠兩邊的窗框,他知道自己現在很沖動,卻還是在情緒的堆積之下脫口而出:
“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話已出口,路信洲長呼一口氣,幹脆破罐子破摔地道:
“為什麼說她像雨後的森林?你有說過我像什麼嗎?”
冰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越眠,有種攝人心魄的攻擊性,薄到透光的眼皮微垂,纖長的睫毛投下晦暗的影子,是最能凸顯路信洲冷冽氣質的角度。
越眠大半天沒有看見路信洲的全臉,突然被這樣近距離地盯住,竟然覺得有種初遇時的震懾感。
視線從男人精緻深邃的眉眼慢慢移到即使仰視也完美無瑕的鼻骨和唇峰,越眠心跳漸快,他不知道路信洲為什麼問他那麼奇怪的問題,這幾個問題的答案在他看來都是極其顯而易見的。
越眠看得入神,連眼神都逐漸迷離,半天才軟綿綿地回答道:
“當然是你最漂亮啦!别的東西都沒有你好看,所以你不像任何東西,隻會是别的漂亮東西像你呀。”
室内靜到隻能聽見二人的呼吸聲,越眠後知後覺,他遲鈍地問路信洲:
“你剛才有不高興嗎?我沒注意到。”
沒有了。原諒笨蛋。
耳尖燒紅一片,還在消化越眠剛剛那幾句話的路信洲偃旗息鼓,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