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陪我,好嗎?”
五指像鐵鉗,瞬間掐緊楚黎的喉嚨。
她清晰聞到他身上冰冷的海腥味。
楚黎用力去掰那隻手,力氣像蚍蜉撼大樹,對方紋絲不動,藏在眼底的偏執暴露無遺。
肺部空氣漸漸稀薄。
“……黎黎,黎黎!”
楚黎猛地睜開眼,捂着脖子大口喘氣。
雷雨還在繼續,卧室像蒙了黑紗,一切家具都隻有極模糊的輪廓。
視力恢複了!
她微微瞪大雙眼,夢裡的驚恐被暫時抛到腦後,喜悅湧上心頭。
“霍修,我……”
一道閃電撕開夜雨,卧室被短暫照亮。
霍修的臉近在眼前,他沒戴眼鏡,半邊臉被閃電映亮,半邊臉隐在黑暗中。
楚黎的聲音戛然而止,愣愣盯着眼前的臉。
熟悉的、溫和的面容,正滿臉關切望着她。在他的身後,無數蜿蜒陰影遊動,床上、天花闆、地面……将卧室築成囚籠。
“怎麼了,黎黎?”
冰冷手指輕柔撫摸她的面龐,霍修語氣溫柔關切,表情像披了人皮的怪物,正在拙劣模仿。
濃黑的眼睛盯着她,沒有瞳光,也沒有眨動。
閃電消失,卧室再次陷入漆黑。
“啊——!!!”
楚黎從來沒發現自己的力氣可以這麼大,跑得可以這麼快。
心髒劇烈跳動,快到令人想吐。
她推開霍修,赤腳奔下床拉開房門,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下樓。
一定是夢。
她一定還在做夢。
“咕咚——”
楚黎一腳踏空,從幾階樓梯上滾落,重重摔在客廳地毯上。
“黎黎,你要去哪?”
二樓傳來腳步聲,從卧室到樓梯,越來越近。
“嗒嗒”聲好像踩在楚黎心上。
刺痛的腳踝以及鈍痛的手肘證實了這不是噩夢。
這比做噩夢還要恐怖。
楚黎手腳并用,向大門方向挪動,冷汗順着額角鼻尖不斷滾落。
快一點……再快一點……
一隻手毫無征兆握住她扭傷的腳踝。
“别碰我!”楚黎下意識一踹。
悶哼聲和金屬落地聲同時響起。身後的人沒有松手,語氣平靜:“黎黎,是我。”頓了頓又說,“元寶,開燈。”
一樓的燈陸續開啟,明亮驅散了黑暗。
楚黎的視線從模糊的光點逐漸變成清晰的家具。她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僵着脖子慢慢扭頭。
青年穿着深灰絲質睡衣,頭發有些淩亂,左眼眉骨紅腫一塊,金絲邊眼鏡摔在一旁。
他的表情還算平靜,俯身抱起楚黎放在沙發上,打開醫藥箱用藥油揉她扭傷的腳。
水晶燈下,他眉眼低垂着,露出左眼皮上的一枚紅痣。
楚黎鬼使神差伸出手,碰了一下。
指腹下的肌膚是溫熱的,剛剛那幕就像幻覺,此刻的霍修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反倒是她像得了失心瘋。
是視力剛恢複,看錯了嗎……
“視力恢複正常了?”他問。
“……嗯。”
“是不是做噩夢了?”
夢裡的窒息感再次浮現,楚黎生理性顫抖一下,含糊說:“我夢見……我們掉進海裡,你掐着我的脖子不放。所以醒了之後看見你,被吓了一跳。”
霍修動作頓了頓,擡眼看她時,那枚紅痣就隐入眼皮裡,“黎黎,我不會傷害你。隻是噩夢,不要害怕。”
修長的手順着發頂向下溫柔撫摸。
“眼睛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一點幹澀。”她眨了眨酸脹的眼珠,瞥見霍修腫起的眉骨,慢慢抿起唇,“對不起,又弄傷你了。”
類似的事在她剛患病時經常發生。
“我幫你上藥。”楚黎心裡愧疚,倒了點藥油,跪坐在沙發上,輕揉他紅腫的位置,“下次我精神不穩定的時候,你要離我遠一點……”
霍修親了一下她的手指,“不疼的,别擔心。”
楚黎歎氣,看見他的紅痣,輕輕點了一下:“你這有顆紅痣,什麼時候長的?”
霍修擡眼看她,唇邊含笑:“一直都在,是你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