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在聽到對方的話後,諸伏景光輕輕的皺了下眉,他剛想開口詢問個清楚,就被石川一揮手打斷。
“本傑明,考驗我們之間默契的時候到了。”
紅發的青年仰着臉回過頭,朝他眨了眨眼。綠色含笑的眼睛中泛着波光,臉上挂着的是諸伏景光所熟悉,故作文雅,端起架子的笑容。
就像是華美名貴的珍器,天生就屬于這樣的場合,被展示欣賞。當斯力伏維茨想要被人注意的時候,衆人的目光就合該追随着他的身影。
諸伏景光不得不承認,同時在這情況下也非常有利的一點,這位小少爺真是長着一張極其能糊弄人的好臉。
“打擾一下。”
石川一走到那名正在和某人交談的古董商前,他唇邊帶着淺笑,目光輕輕的從古董商和他一旁聊天的中年男子身上掃過,明明隻有幾秒的打量,卻輕而易舉的讓人感覺到眼前這個紅發青年傲慢的态度。
“你是誰?”
原本正和古董商聊的高興的中年男人皺緊了眉,他目光有些不悅的看向石川一,似乎想要開口呵斥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無禮小子。
“您好,奎恩先生。”石川一對古董商笑了笑,半分眼神都未分給一旁的中年男人。
無視的表現讓已經習慣處于被奉承地位的中年男人漲紅了臉,他臉上的怒氣越加明顯,多年養尊處優生活造成了他占地面積龐大的身軀。
讓石川一想起了在屠宰場被固定住後掙紮猛烈的某種動物,後者可比前者面目可愛。
“嗤——”
從唇縫中發出的輕微語氣在中年男人的耳中幾乎是關乎尊嚴的挑釁,再加上石川一對于自己輕蔑的态度根本沒有遮掩。
這種冷淡,居高臨下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表情,在中年男人掌權老丈人的公司後,就已經很久沒有再被這樣的眼神看過了。
一瞬間沖上頭頂的怒氣占據了他的大腦,前來參加這場宴會的人并不隻有社會名流,還有一些作為男伴女伴或是客人朋友被邀請一同前來的普通人。
而除了一張臉外身上再也沒有什麼看起來名貴東西的石川一,理所當然的被沖動蒙蔽大腦的中年男人劃分進了小白臉的行列中。
“你怎麼敢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曾經因為無能而被老丈人訓斥的場景再次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看着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紅發小子,中年男人決定要給對方一些教訓。
想要扇去的巴掌甚至隻是剛剛有想要舉手的動作,就被從一旁伸出的手牢牢按住。
手腕傳來的疼痛讓中年男人的腦子稍微冷靜了下來,他用一種見鬼一般的目光又驚又怒的看向突然出現的黑西裝男人。
混血的臉龐,遠遠強于他的極具壓迫性的身高和身材,面無表情的樣子搭配着銳利的目光,讓中年男人恍惚之間生出一種自己也許會被對方殺死的想法。
“你又是什麼人!”中年男人掙紮的想要擺脫,但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卻像是鐐铐一般,紋絲不動,中年男人可以肯定自己的胳膊絕對已經被捏出一片烏青。
“無意冒犯。”諸伏景光的唇角勾起一個略帶涼薄的笑容,眼中清晰的倒映出中年男人狼狽的身影。
“但如果您再次試圖對我家小少爺做出危險的舉動——”
揚起的笑容慢慢擴大,那個黑西裝男人露出了危險野獸一般的眼神。
“那麼我将會直接采取最有效的措施。”
在說完這句話後,黑西裝男就松開了他的手,目不斜視的從他身旁走過。
中年男人看着黑西裝男站到了那個紅發小子的身後,而自己一開始想要搭上線的古董商,在看到那個黑西裝男人的臉後,态度也從一開始冷淡轉變成熱忱。
這絕對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
中年男人一臉惶恐,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就在那個黑西裝男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注意到在那個男人衣服下别着一把手槍。
他剛剛絕對是想要殺死自己,這個男人絕對殺過不少人。
在意識到自己剛剛已經走到了死亡邊緣的中年男人,已經無法再繼續思考下去,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宴會的角落,試圖靠酒精來麻痹這種惶恐不安的感覺。
名叫奎因的意大利古董商半分餘光都沒有分給剛剛那個不知名的小商人,他有些慶幸也有些懊悔剛剛自己什麼也沒有做。
“好久不見,本傑明先生。”
奎因松開了挽着身旁女伴的手,他臉上浮現親切的笑容對着路過的服務生招了招手,要來了四杯櫻桃酒。
“先生您的酒。”金發的服務員端着餐盤穩步走來,他目光不留痕迹的掃過着湊到一簇的四人,英俊的面孔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
“想必這位就是威廉大人的親子。”
“真是子肖其父,一表人才。”
雖然奎因的年紀比石川一的父親還要大上十幾歲,但他絲毫沒有擺出一副長輩的摸樣,笑容親和,态度距離都把握在一個讓人感到舒适的程度上。
“石川一。”
紅頭發的年輕人露出一個略淡的笑容,他輕輕舉了下酒杯便算是對奎因的回禮。
“石川少爺。”奎因一點都不為對方漫不經心的态度而感到被輕慢,他之前和那位威廉大人合作過一次,那一次的合作也讓他獲得了一筆不菲的收益,也正是那次讓他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他的财富到底還沒有到達金錢隻是一串數字的程度,更何況選擇和那個組織合作,雖然收益也還算過得去,但畢竟還有抽出一部分來喂飽合作對象的貪婪之嘴。
他已經不想再把自己的錢分給其他人,也不想再繼續隻能在意大利那個處處受限制的地方打轉。
他渴望更廣闊的市場,更多的金錢。所以他放出了金盆洗手的傳言,他要在所有人都在對他放松警惕暗自猜測的時候,将所有的财産轉到美國。
如果在這個時候能搭上威廉大人的那艘大船。
想到這裡奎因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了幾分,他舉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奎因先生你和本傑明認識?”石川一将酒杯拿在手上卻沒有要喝的意思,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下,然後輕飄飄的詢問落到了本傑明的身上。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本傑明微微垂着眼回答,身周的氣息要柔和了不少,完全看不出剛剛那樣一副威脅人的兇狠模樣。
“哈哈,本傑明先生可能對我沒有什麼印象,我之前接受過威廉大人的幫助,在離開美國前去告别的時候,偶然碰見過一面。”奎因的笑着說出一個日期。
石川一在心裡計算了一下,這個日期差不多就是自己和本傑明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
還真的巧合,石川一不禁在心裡感歎。
“這樣嗎?” 本傑明臉上露出絲疑惑的表情,他回憶了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
“抱歉,我對此沒有什麼印象。”
“沒關系,畢竟那一次我們的見面不過幾秒而已。” 奎因貼心的遞過下台階,“不過雖然隻是幾秒,但我一眼就注意到本傑明先生是個身手不凡的人才。”
“感謝您的謬贊,我并非什麼身手不凡的人才,我隻是小少爺的保镖而已。”本傑明看起來對于這樣的贊美并不受用,他臉上挂着禮貌性的笑容,一闆一眼的回答:“比起奎恩先生我還有得學習。”
“本傑明先生真是謙虛。”奎恩發出一陣哈哈的笑聲,他似乎十分欣賞對方表現出來忠心順從的摸樣,“我不過隻是個在意大利才小有名氣的古董商而已,不比您青年俊才,前途無限。”
“而且我并非奉承,隻是料想既然本傑明先生能跟在石川少爺身邊,那麼必定有過人之處。”
奎恩這一句同時誇贊了兩個人,這叫本傑明根本無法做出否認的回答。
“好了,本傑明。”因為無聊掏出手機騷擾他人的石川一有些不耐煩聽他們之間你來我往的對話,他揮了揮手,直接将打斷了這兩人的互相吹捧。
“這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石川一按滅手機,擡眼撇了諸伏景光一眼。“身為我的助手,本傑明你确實足夠優秀。”
“我的榮幸。”聽到石川一的話後,對比起面對奎恩時,諸伏景光的笑容明顯多了幾分真誠。
“兩位的關系真好。”奎恩身邊一直聽着幾人聊天的女伴也忍不住開口感歎了一句。
“哦,還請原諒我。”石川一臉上突然蓦然露出一個笑容,明亮晃眼的有些讓人失神。
“我遲鈍到這時才猛的發覺到,這裡竟然站在一位如此美麗的女士。”
“石川少爺你真會說笑。”金發碧眼的女士輕輕掩唇笑了笑,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奎恩,露出幾分少女般羞澀的神情。
“畢竟安潔娜年輕的時候可是有劇團舞動的明珠之稱。”奎恩似乎非常吃女伴的這一套,他攬過女伴的肩膀,将她拉近到自己身旁,目光卻好幾次不經意的落到了對方手上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上。
他用着炫耀的口吻對着石川一他們說起自己和女伴相識的經曆。
“安潔娜以前是我家鄉劇團舞者的首席。”奎恩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我還記得她當年在舞台上如同一隻輕盈的鳥兒,就這樣躍進了我的心裡。”
“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安潔娜垂着眼,纖長的眼睫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緒,“我曾發誓要将一生獻于舞蹈,但現在的我已經不能再跳舞了。”
“但安潔娜那又有什麼關系?”奎恩輕輕拍了拍女伴的肩膀,“你是我的戀人,隻要你想,我甚至可以養着一支劇團來供你消遣。”
“你原來的劇團就不錯,可以讓她們來陪和你,你随時可以站上舞台。”奎恩的語氣滿不在乎,在他看來,不能唱歌的人可以成為歌星,那麼不能跳舞了的安潔娜當然也能站上舞台,更别說她曾經還會跳。
“親愛的那太麻煩了。”安潔娜搖了搖頭,她輕輕的挽着奎恩的胳膊露出一個柔和依賴的笑容。
“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已是幸運,如果不是你當初救了我——”安潔娜說着臉上又露出幾分脆弱的表情。
“原來兩位的相戀還是英雄救美。”石川一笑着突然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紙牌遞給安潔娜。
“?”
安潔娜微微睜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接過紙牌,卻在看清卡的正面時臉上的表情猛的露出一時間的冷意,但再看去,這位金發碧眼的前舞者依然是那副脆弱美麗的摸樣。
“希望女士你會喜歡這個。”石川一說着擡起手捏住卡牌的上端,猛的一抽手,原本的卡牌已經變成了一支紅玫瑰。
“真是漂亮的花朵。”安潔娜笑了,她對着石川一緩慢的眨了下眼,“小少爺我很喜歡你的小魔術。”
“紅玫瑰,我還記得安潔娜你以前結束演出的時候總是愛别一朵紅玫瑰在頭發上。”奎恩看着安潔娜手中的紅玫瑰揚了下眉。
“真是熱烈的顔色,紅色還是更适合石川少爺這樣朝氣的年輕人。”奎恩緊緊的盯着那隻紅玫瑰,“安潔娜你現在還是适合白色。”
“你穿着美麗的白裙時高雅的就像是天鵝。”
奎恩自顧自的說着,完全無視掉了安潔娜對這個贊美的無動于衷。
“自說自話的家夥還挺然人讨厭的。”石川一小聲的和一旁的諸伏景光吐槽,然後又想是想起了什麼似得,他随後補充了一句:“當然我是說除我之外的人。”
原來您對您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嗎?
諸伏景光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配合的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這位客人。”金發的服務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出,他端着櫻桃酒朝石川一微微俯身。
“請問您還需要再來杯酒嗎?”
石川一沒有說話,他看着微笑的服務生,目光從他臉上掃過,在對上那雙紫灰色的眼睛時,臉上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而後又露出一絲苦惱糾結的表情,連連搖頭。
“真是可惜。”石川一表情頗為遺憾的将空酒杯放到了金發服務生端着的銀托盤上。
“如果早一點遇見你的話,說不定我今天就會先考慮你啦。”
“服務員小哥——”特意拉長的字句微音,像是帶着上揚的鈎子,明明是故意說出略顯暧昧的語言,但因為對方理所當然和過于坦蕩的态度,意外的不會激起人的反感。
“小少爺你已經過了賣可愛的年紀了哦。”諸伏景光低下頭一手遮掩着的在石川一耳旁小聲提醒。
“對陌生人說這樣的話,要小心被報警舉報語言騷擾呢。”
“那麼本傑明你的語氣助詞是在賣萌嗎?”石川一微微側了下腦袋,他不太習慣有人在他耳朵旁說話。
“不是哦。”諸伏景光笑得含蓄,“小少爺你真是誤會我了呢。”
石川一沒有說話,他蹙了下眉,有些不滿的看着諸伏景光,輕哼了一下,不耐的揮了揮手。
“你這樣子好惡心,快點變回正常樣子。”
“哦?這些我又不是您最棒的助手了嗎?”諸伏景光臉上露出略顯無辜的表情。
“兩位的關系真好。”被無視的金發服務生呵呵的笑了幾聲,“從剛剛就有注意到兩位是真的有在認真享受這次宴會。”
“這可不是一個服務生該說出的話。”石川一上前一步,湊到了金發服務生的面前,猛的拉近的距離,兩雙不同顔色的眼睛相對而視。
“我——”
石川一伸出手,落在了對方黑色馬甲的衣領上,稍微一用力就将小型監聽器捏碎。
“我要投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