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愉頓時冷汗涔涔,她情願住遠點,偏點,這條人命她投胎十次也還不了。
房間面積剛剛好,多一分空曠,少一分又顯擁擠,屋内擺設也十分素淨,牆壁、家居、床單全部是白色,隻有桌上水晶花瓶裡的粉紅玫瑰,讓人眼前一亮。
楊管家拉開衣櫃,“關小姐,全部為你準備好,貼身衣物若不合适請告知我們。”
衣服款式全是她與楊管家第一天見面時她的那身行頭,太體貼了,心愉想,俞家對她像那種給女友送錢包裡面還裝好現金的周到男友。
梳妝台擺好護膚品,白底黑字的外包裝,平平無奇,幸好施施到她去過美容院,全是院線産品,設計低調但作用僅次于在臉上動用科技。
“那麼心愉,你先好好休息。”
說完楊管家退出卧室。
心愉也累極換上睡衣躺下,床躺上去像睡在雲層裡,與人體溫适宜的冷氣,很快進入夢鄉。
又是那個夢,一片玫瑰園,樹下白衣的男子,這次也和每一次同樣沒等到他轉身,已有人敲門叫她出來用晚飯。
飯是單獨做好給她的,楊管家怕她拘謹,特異吩咐,心愉覺得關于做人,她要學的還有很多。
吃完飯不用她動手洗碗,自有人上手收拾。
心愉怕這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會把她慣壞,再變不回以前那個能靠自己雙手過日子的關心愉。
她的房間配有陽台,山上的落日都比城裡的要震撼,壯麗的夕陽紅連藍色大海都染上色,波浪滾動,帶着亮亮的反光,一時晃人眼,讓心愉眯住雙眼。
陽台上栽種着茉莉花,一切白花都讓心愉奇怪,她對于以它們制作的香水感到暈厥,但富有實感的花朵總讓她禁不住把鼻尖湊上去貪婪地将香氣吸進肺裡。
上百朵茉莉花齊齊旋開花瓣,帶着溫度的餘晖将它們蒸熟,香氣濃烈地熏滿室内,這間房間,若有食用水與幹糧,她可以整月整月的不出去。
最新月份雜志擺放在桌上,心愉拉開小小行李箱抽出一本自帶小說來讀。
安逸的環境令人昏昏欲睡,眼前的字開始紛紛跳躍,心愉漸漸盹着。
鄰家的别墅有音樂傳來,心愉自迷蒙中醒來,從二樓看去,兩家人并無圍欄隔開,鄰裡關系看來是處得不錯的。
白天還算安靜的别墅區,此刻跑車轟鳴聲陣陣傳來,輛輛顔色都鮮亮。
有人看心愉躺在二樓陽台折疊椅上,向她招手,熱情地示意她參與,心愉轉身進房間,關上陽台門,将自己與他們隔絕開來。
她心中有界限,她和他們隻是暫時因為命運的緣分可以相遇于此地,但絕不會腦子發昏地就此認為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待遇再好,說破天也是位看護。
陽台玻璃門隔音效果很好,關嚴實幾乎聽不見外面吵鬧。
門外卻傳來敲門聲,心愉說聲,“請進。”
進來的是楊管家,她笑着說:“鄰居已經來叩門邀你上門了。”
心愉隻覺沒那麼簡單,她扯到俞逸飛身上,“是俞先生要去,我照顧他嗎?”
楊管家搖頭說:“不,逸飛生病後最厭惡人多地方,故此家裡人都不敢紮堆來拜訪。”
心愉接下去,“可他脾氣又變得古怪,大家不敢獨自前來,所以現在門庭冷落?”
楊管家點點頭,“心愉,你很聰明。”
“俞先生是否會覺得他們吵鬧?”
“他?”楊管家無奈地說,“他房間很不得用門闆把窗台封死,一絲光都透不進來才好。”
“那豈不是要做吸血鬼?空氣流通對身體也好。”
“話是這樣說,他聽不進去。”
心愉唏噓歎氣,“實話好說,實話難聽。”
“年輕人是這樣,”楊管家很有經驗地說,“凡是長輩忠告,統統當耳邊風,逸飛前面三個哥哥姐姐也是這樣,老先生老太太氣他們比生意對手還難伺候。”
“可不是,”心愉說,“自己生的哪能像做生意,合不來幹脆下死手,親生的能怎麼辦?打手一揮,克扣零用。”
楊管家贊同地點點頭,“這是兒女債。”
心愉如是說:“那你比兩位老人幸運,你不欠債。”
楊管家哈哈大笑,稍後她對心愉說:“和你這種年輕人還能聊在一起,讓我不覺自己已老得無法溝通,心愉你的快樂多麼簡單,哪需要像外面一群人那樣,最新款跑車,最時興衣物,最靓麗伴侶。”
心愉一半謙虛一半真心道:“我哪有你說得那麼看得開?我不過是知道自己就算拼命也得不到,索性幹脆裝清高,才不是我得不到是我不想要,騙騙自己就好,不能癡心妄想着騙别人。”
“羨慕嗎?”楊管家坐在床沿輕輕問她。
心愉誠實地點點頭,“從小被教育世上沒有不勞而獲,可看見他們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楊管家有趣地答:“大概做人的精髓是如何不勞而獲!”
一老一少就這樣在室内聊了好半天。
臨到要走,楊管家忽然定身站住,臉上稍有愧色,“心愉實不相瞞,我剛才專為試探你,若你心氣浮躁答應前去,你将立馬被解雇。”
心愉不笨,她早有預料,人家不是高薪誠聘交際皇後的。
但她選擇故作害怕地摟住自己,誇張地說:“看來獨身女子需時時警醒,步步為營。”
“所以,心愉你做得很哈。”
心愉兩手一攤,“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我隻與你坐在一起聊天。”
“面對誘惑,能穩住不動就是最好,前面有兩位就是這樣急于用俞家做跳闆遭到開除。”
掃地出門,心愉即将二十七,但也覺這是一種至大羞辱。
楊管家面容嚴肅地說:“心都野了,還怎麼又想照顧病人?”
這是俞家地盤,一切需心無旁骛以俞逸飛為中心。
心愉急急點頭稱是,連笑容都收斂。
見門關上,心愉如釋重負般大松口氣,以往的工作是腦力和體力交錯的累,這份不同要守住自己的心,人心最難管。
世人愛說人心似水,可水往低處彙聚,人心則不,想高了更高,有道是,有了千田想萬田,做了皇帝想成仙。
“心悅,來到此地并不如想象中輕松,你要時時刻刻警告我,這隻是一份工作,切勿心生遐想。”
“心愉,可是隔壁那些人什麼都不用做已得到錦衣美食,風趣美貌伴侶,餘生不出意外可以一直享受一輩子。”
“也許任何一種生活都會有倦怠期,但我隻想管好我自己。”
“很不公平不是嗎?”
“心悅,我早已習慣不公平,于我而言,得到公平才令我感到詫異。”
“請别悲觀,這裡環境不是比自己家更好嗎?”
心愉損她,“你倒是習慣得快。”
“沒辦法,”心悅喟歎,“跟着你天南海北,四海為家慣了,什麼都能将就。”
心愉不理她有時發癫,隻道:“你說得對,我已十分滿足。”
“晚安吧,朋友,明天說不定就要伺候你那難搞的病人。”
“但願他不會比羅徹斯特更怪癖。”心愉也想到他就頭痛,像回到幾年前第一次拜訪客戶時,對方比她大足足一輪,去的路上内心忐忑不已。
心悅突然發神經地問:“拿皮鞭抽你怎麼辦?”
“我會報警的,心悅,我沒有那種嗜痛癖好,還有我隻穿最正常不過上衣褲子,絕不會扯開兩粒紐扣玩制服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