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結婚前幾個月就忙得人仰馬翻了,心愉和逸飛卻還閑得自在,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一上午九點到民政局辦理結婚,現在她才百忙之中從學校抽出空來和施施見面,逸飛則和朋友們跑去飛線釣魚了。
太陽很大,陽光斜照着,咖啡館的露天座位遮陽傘不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光打在施施身上,她戴上茶色墨鏡,遮住了三分之一的面部。
心愉提議,“要不進去坐?”
施施很少在室外待,所以她難得接受陽光洗禮,擺擺手道:“不用,裡面冷氣開得像在停屍間。”
“我們當真年紀上來了,以前讀書的時候,哪裡涼快往哪裡鑽,現在都怕冷了。”
“我看就是那時候又吃冷飲又吹冷氣害的,年輕時候造的孽,年紀大了通通還回來!”
心愉臉湊近她說:“難道不是貴婦人享受慣了,缺乏運動?”
施施哪裡會輸給她,“你不也快了?很快你也能體會了。”
随後又歎氣道:“真是什麼都不準備?我可是為了你看了好多本婚禮雜志。”
“還是舉辦一個小小派對,他媽強烈要求的。”
“也是,你們看得開,隻要新郎新娘人到了就行,畢竟再豪華的婚禮也不代表幸福。”說完她朝心愉擠眉弄眼。
去年一位高中同學婚禮耗費八百萬,短短一年後,兩人就辦理了離婚手續,心愉聽後覺得肉疼,施施能聽到的消息比她多,那兩位本來就是為了結婚多分些家族财産,這樁婚姻一開始就是樁買賣,人家兩人隻能算合夥人。
施施自己的婚禮排場也很大,并非她要求,反倒是謝家父母像急于向世人證明自己兒子也是能結婚的,前前後後準備了半年多,這也是心愉這些年來一直搞不明白的疑惑之一。
沒道理呀,謝耀祖一表人才怎麼他們家把他當作燙手山芋的老小姐似的?
況且現代社會風氣日益開放,别說大家族,就是普通老百姓家也有許多立志獨身的男男女女,怎麼謝家人還如此食古不化,結了婚還不夠,還得緊趕慢趕把生孩子日程也湊上,即使長子意外離世,也犯不着像鬼追尾似的急呀?
心愉疑惑很多,施施也能解答她的疑惑,但即便是面對朋友,她也保持一貫作風,當事人不說,她就不問。
人和人的相處說複雜,人心隔肚皮。
說簡單也十分簡單,隻要你對别沒欲求,沒探索欲,你就不會覺得和人相處事件複雜事,但凡感到複雜了,就該想想,自己是否是希冀從别人那裡獲得點什麼了。
“發什麼呆?”施施伸出五指在心愉眼前晃晃。
心愉答道:“你又說什麼瘋話?你婚禮豪不豪華?還與幸福無關,被好事的聽見了還以為你在影射自己。”
施施接着笑笑不語了,轉過頭端凝海港,像心愉剛才那樣陷入了神思。
但她帶着茶色墨鏡,心愉看不透她眼神,隻能胡亂地猜她心思,又不能張嘴問,施施這人她想告訴你的她會主動,她不想,總有法子渾水摸魚躲過去。
良久後施施轉過頭,心愉以為她要和自己敞開心扉了,她卻還是逮着她的事問:“你家浪子回頭了?不在大自然找刺激了?”
逸飛老實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他真像玩夠了那樣,和朋友見面也不過釣魚,登山,就連攀岩也選擇到室内的攀岩管,這種日子對于過去的他來講簡直比白開水還沒味道,可回到家他卻整日笑嘻嘻的。
“還是說,”施施未被墨鏡遮擋的嘴角笑得暧昧,“他發現你其實比那些刺激多了?”
“去你的!”心愉輕輕推她一下,“都當媽了好幾年了還越來越不正經。”
她搖搖手指道:“人和人太正經了,關系就沒法進展了,尤其是男人和女人就要不正經才行,正經夫妻關系該怎麼旅行義務?”
她立馬正襟危坐,一言一句模仿道:“今天到日子了是嗎?嗯,對。那麼我今晚早點回來上床睡覺。好的沒問題。”
“可别告訴我,你和他是這樣相處的。”她一臉嫌棄道。
怎樣相處?夫妻處得像同事那樣相處。
心愉被她表演弄得笑彎腰,伸手勾勾眼角淚水問:“你從哪裡學來的?還有今天是到什麼日子了?”
她攤攤手說:“當然是排卵期的日子!”
“咦……”心愉被她解釋膈應得手臂汗毛豎立起疙瘩。
“哈,”施施寬慰了,“幸好你和他日子還沒過成這樣,這可是前段時間謝耀祖家裡一位剛結婚沒多久的表姐親口告訴我的,告訴完還問我,我和他有沒有這樣?”
“你這麼說?”心愉好奇。
“我說,你難道不知道我和他三個孩子都是試管?我們連這道程序都省了,我們叫無性繁殖!”
施施今天來和她見面一趟,目的像專為了引她笑似的,玩笑話一個接着一個層出不窮,剛笑時神經對悲傷的反應還未啟動,是真心被逗樂的笑,像有人輕輕咬了你一口,啟動後,這笑就懂咬你那人力道加重了,笑得疼了,因為感到悲傷了。
她難過的不是施施嘴裡那對做客套夫妻的謝家表姐表姐夫,是施施,她怎麼能把這些話當作笑話講出來引逗自己開心呢?
可更難過的是,心愉現在講不出笑話來讓她開心,隻能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她意思是,你怎看出來的我不是白紙一張了?
“我也不知道,女人好像經曆這事兒以前和以後,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但又讓人說不出哪裡不一樣,感覺怎麼樣,”施施伸手摸摸她臉,“油光水滑的,還不錯吧?”
是很不錯,不錯到現在他們這兩具各自有彼此一部分的□□已經配合得極其熟稔了,一個進攻,另一個立馬就能迎合了,當然迎合的從來都是心愉,連她自己都意外,她的身體竟然這樣歡迎他。
□□快樂也是組成心愉和逸飛幸福的一部分,她尚未搞清楚施施和謝耀祖這對組合是否也有他們的幸福,所以心愉回答得很含蓄,含蓄得絕不流露這點兒幸福。
“疼啊,疼了好幾天。”她有些羞赧地隻揀其中一小部分說。
心愉内心頗遺憾地想,她對施施也不能做到像過去那樣知無不言了。
施施朝她眨眨眼:“那你可得準備好,生孩子可比這痛多了,痛還不快樂。
孩子嗎?心愉摸摸自己肚子,她和逸飛極少才去措施,她的身體會更歡迎他些嗎?那個甬道深處的血肉做的宮殿,會留住他每一次的播種嗎?
忽然,她感到自己像發燒了似的,渾身燙得厲害。
讓海風吹了好久才把這陣熱散去,心愉也想提些能讓施施打起興趣的話來說,孩子總會讓她開心些吧?
“我要是真生了,怎麼帶孩子還得請教你。”
“請教我?”她先是吃驚轉而大笑,那雙覆蓋她雙眼的墨鏡都跟着震顫,“生孩子還可以請教我,帶孩子都不必了,我到現在連屁股都沒給他們擦過一次。”
啧啧,可見她平日養尊處優。
心愉順着她話說:“那生孩子要怎麼生?”
“挺像便秘的,擱肚子裡隔了八九個月,不過從另一個通道出來了,便秘時怎麼做,生孩子時就怎麼做。”
“等老三長大了聽你這樣形容他,他可得傷心了。”
“是嗎?不至于吧,也許後面還有更令他傷心的事呢?”
她沒頭沒腦的話,心愉聽不明白要靜下心去細想,可施施怕她想明白了似的,打斷她思考,“婚禮真這樣簡單?當心以後有遺憾哦,大多數女人一生就隻有這麼一次任性機會哦,當心以後後悔。”
“不怕,後悔了吵着要她補辦一場,現在不是很流行嗎?每隔十年結婚紀念日都再來一場。”
“這種人最惡心,”施施表情嫌惡,“真要濃情蜜意也犯不着專挑整十數像過壽一樣辦婚禮,也不懂是怕别人不曉得他們恩愛,還是生活窘迫,紀念日也要用來鄭禮金圈錢。”
随後她瞪了心愉一眼,意思是,“你以後可不要這樣來惡心我!”
奇怪了,就在不久前心愉還難受地以為她們的默契減退了,可現在施施隔着墨鏡瞪自己這一下,她又感受到了。
或許施施天生自帶一種神秘感,她想讓你知道的,再有阻隔她都能讓你知道,她不想讓你知道的,你費盡心思也窺不破。
“星期一上午,要不要我陪你?”
“幹嘛這樣,登個記而已,搞得像是壯士送行!”
“面對婚姻一點恐懼都沒有,看來真是嫁對人了,伯母呢?你們的小派對上,讓我把她和樓媽帶着吧,派對說是小,俞家來的人一定不少。”
她真的有心了,不止心愉把自己母親看得明白,她也看得出很明白,到那天,汪明娜會膽怯的。
心愉感激地笑道說:“謝謝你,朋友。”
“其實人多也好,心愉,”她真情流露道,“人一多,整天都鬧哄哄的,一年從頭鬧到尾,老一輩鬧完,平輩鬧,接着小輩繼續鬧,這個女兒出嫁,那個又添孫子,下星期誰家老人又整十大壽,天南海北跑不停,張羅禮物,準備禮金,還要想穿什麼最得體,每次聚會見面,光準備就耗去一兩天,次次累得精疲力盡,回來倒頭就睡,他老得快,你也老得快,然後你們就白頭偕老了。”
“真可怕,”心愉做作地兩手交叉抱住自己,“要不星期一鬧鐘響了說一聲,‘起不來’,然後糊弄過去?”
“不,心愉,”施施了解她地說,“星期一早上你一定不會遲到。”
施施說得對,星期一早上,逸飛起得比她更早,且更能表達他尊重的事,他可沒去參加什麼單身派對,當然他周圍的朋友也找不出幾個單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