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竹則隻帶了一個小巧的帆布包和那台拍立得相機。
“車來了!”許風拽着蘇竹跳上公交,搶到最後排的雙人座。
周六清晨的車廂空蕩蕩的,陽光透過車窗在地闆上畫出不斷變幻的光斑。
許風興奮地指着窗外掠過的街景喋喋不休,蘇竹則安靜地聽着,偶爾點頭。
當車經過跨江大橋時,許風被江面上的粼粼波光吸引,整張臉貼在窗玻璃上,鼻子都被壓扁了。
咔嚓。
輕微的響聲讓許風轉過頭。
蘇竹正慌張地把一張拍立得照片塞進口袋,但許風已經眼疾手快地搶了過來。
“你偷拍我!”許風大叫,随即被照片上的自己吸引了注意力——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的側臉上,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小的陰影,嘴角還沾着早上沒擦幹淨的番茄醬。
最讓她驚訝的是照片捕捉到的神情,那種純粹的期待和快樂,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還給我……”蘇竹伸手去搶,耳尖通紅。
許風把照片舉高,“不行!這可是證據!”
她壞笑着湊近,“除非……你讓我也拍一張你的醜照!”
兩人的打鬧引得前排老太太回頭微笑。
最終照片被蘇竹搶回,但她允許許風看了一眼背面——那裡已經寫好了日期和一個小小的星星符号。
天文館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
許風拉着蘇竹的手腕往前沖,卻被入口處巨大的海報吸引了注意力——“伽利略手稿特展:仰望星空的人。”
“今天有特别展出!”許風興奮地搖晃蘇竹的手臂,“我們太走運了!”
蘇竹仰頭看着海報上泛黃的手稿圖片,眼神突然變得專注起來。
許風注意到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胸前的流星胸針,像是在尋求某種力量。
特展廳光線幽暗,珍貴的古籍在水晶展櫃中靜靜陳列。
許風對着一台古董望遠鏡大呼小叫時,蘇竹卻停在了角落的一個展櫃前。
“蘇竹?”許風走過去,看到展櫃裡是一頁伽利略關于仙女座星雲的觀察筆記,邊角已經泛黃,但字迹依然清晰。
“這個注釋……”蘇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媽媽的書裡……有一模一樣的……我很喜歡。”
許風湊近看,發現手稿邊緣有一行小字:「如霧般的光斑,實為萬千星辰」。
她突然想起蘇竹那篇被批評的作文,裡面也引用了這句話。
許風默默握住蘇竹的另一隻手,默默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了很久,直到保安過來提醒他們不要長時間停留。
“要去看星空投影嗎?”許風最終打破沉默,晃了晃手裡的票,“聽說今天有特别版銀河模拟!”
360度星空投影廳像巨大的蛋殼,觀衆們躺在傾斜的座椅上仰望穹頂。
燈光熄滅的瞬間,無數星辰在頭頂綻放,銀河如緞帶般橫貫天際。
許風聽到周圍觀衆的驚歎聲,但她隻在意身旁那個細微的吸氣聲——蘇竹仰着臉,嘴唇微微張開,眼睛裡倒映着整個宇宙。
就在這時,投影變換,一場人造流星雨傾瀉而下。
觀衆們紛紛驚呼,許風卻轉頭看向蘇竹——星光在她臉上流動,那顆淚痣像一顆真正的星辰,而她的眼睛比任何流星都明亮。
咔嚓。
一道白光閃過。
兩人驚訝地發現工作人員站在過道上,手裡拿着相機,“抱歉,但剛才的畫面太美了……要買嗎?”
照片上,許風和蘇竹仰着頭,嘴巴同步微微張開,眼睛裡盛滿星光。
蘇竹毫不猶豫地掏出錢包,“要。”
她在照片背面寫下日期和“我們的銀河”,然後小心地放進帆布包的内袋。
許風看着她這一系列動作,胸口湧起一股暖流。
返程的公交車上,兩人疲憊但興奮地分享着恐龍三明治。
蘇竹突然靠上許風的肩膀,輕聲說,“我有點困……可以靠着你嗎?”
許風僵直了背脊,生怕驚擾這片刻的親密,“睡、睡吧……到站我叫你。”
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兩人身上,蘇竹的發絲蹭着許風的下巴,癢癢的。
就在許風以為她已經睡着時,一個輕如羽毛的聲音傳來:
“許風……我想,我對你的感情是不一樣,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
啪嗒。
許風手裡的半塊三明治掉在地上,全車乘客都聽到她大喊,“真的嗎?!”
蘇竹猛地彈起來,臉紅得像晚霞。
兩人在乘客們的笑聲和司機疑惑的目光中,手忙腳亂地在下一站提前下車,然後沿着人行道狂奔,直到氣喘籲籲地停下。
“你……你剛才……”許風雙手撐着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蘇竹背對着她,肩膀微微起伏,“嗯。”
“是哪種喜歡?”許風繞到她面前,“像喜歡天文那種?還是喜歡鐵線蕨那種?還是……”
蘇竹突然擡頭,眼神堅定而柔軟,“要一輩子的那種喜歡。”
許風的大腦瞬間宕機。
等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抱住了蘇竹,兩人在路邊的人行道上像兩個傻瓜一樣轉圈。
陽光,微風,遠處飄來的花香,還有懷中真實的溫度——這一刻,許風覺得整個宇宙都恰到好處地排列組合,隻為成全她們的相遇。
回程剩下的路,她們牽着手慢慢走,不時相視而笑,像兩個共同守護着甜蜜秘密的孩子。
許風想,這大概就是天文學家發現新星體時的感覺——在浩瀚宇宙中,突然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顆星星。
浪漫與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