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突然從袖口摸出一塊已經軟化的巧克力,包裝紙窸窣作響,“補充能量!”
巧克力在高溫下幾乎要融化成液體,兩人分食時弄得滿手黏膩。
時間仿佛凝固了。
兩人都能聽見對方突然加速的心跳聲。
許風最先吃完,紅着臉用紙巾胡亂擦拭着臉,“那個……我們繼續背詩吧!”
“等等。”蘇竹從書包側袋掏出手機,播放起一段錄音,“我讀了你上次月考的作文……”
錄音裡蘇竹的聲音冷靜地分析着作文結構問題,許風卻聽得面紅耳赤——原來蘇竹連她寫恐龍滅絕是因為沒寫作業被隕石懲罰這種胡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其實你文筆很好。”蘇竹關掉錄音,“就是總跑題。”
她翻開許風的作文本,“比如這篇《我眼中的美》,你寫蘇竹……寫有人的眼睛像……”
許風撲上去要搶本子,“不許念!”
兩人笑鬧間,那件校服外套滑落在地。
蘇竹的長發掃過許風的臉頰,帶着雨後青草般的清新。
許風突然安靜下來,盯着蘇竹近在咫尺的睫毛,“我在想……”
“嗯?”
“你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正好是七根。”許風認真地說,“我剛才數了三遍。”
蘇竹怔了怔,突然笑倒在許風肩上。
她的笑聲像一串風鈴,在空蕩的教室裡格外清脆。
許風趁機把臉埋進她頸窩,深深吸了口氣,“好喜歡你。”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月光從雲層後透出來,透過窗戶在課桌上投下一方銀白。
蘇竹突然拿起許風的語文書,在《古代文學史》扉頁寫下一行小字。
“什麼什麼?”許風湊過去看。
蘇竹卻合上書,“等你下次語文上一百再告訴你。”
“那我現在就背!”許風抓起筆記,突然靈光一現,“對了!我可以把文學常識編成恐龍故事!”
于是初唐四傑變成了四隻不同品種的恐龍,唐宋八大家成了八隻恐龍組團春遊。
蘇竹邊笑邊看,突然發現這些荒誕的故事居然真的可以幫人記住了原本容易混淆的知識點。
“許風。”她驚訝地說,“你其實很聰明。”
許風正用兩種顔色的筆在紙上畫韓愈恐龍和柳宗元恐龍打架,聞言擡頭,眼睛亮得像星星,“因為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學啊。”
月光悄悄爬上兩人的膝頭,那本筆記被翻得嘩啦作響。
許風背到後來困得東倒西歪,腦袋一點一點地往蘇竹肩上靠。
蘇竹輕輕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手指無意識地卷着許風的一縷頭發。
突然,整個教學樓陷入黑暗。
停電了?
“蘇竹?”許風的聲音帶着些許驚慌。
“我在。”蘇竹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看見許風近在咫尺的臉,睫毛在藍光中投下顫動的陰影。
許風借着微光凝視蘇竹的側臉,突然說,“你比所有古詩都好看。”
蘇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翻開那本《古代文學史》,在扉頁上,月光下隐約可見她剛才寫下的字迹:“今晚的月光真美”——這是夏目漱石翻譯的我愛你。
許風正要湊近看,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和手電筒的光亮。
兩人迅速分開,蘇竹把那本書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藏住過快的心跳。
“還在啊?”是保安大叔的聲音,“停電了快回寝室吧。”
收拾書包時,許風偷偷把那張寫着我心亦然的掌心貼在了蘇竹的水杯上。
而蘇竹則悄悄将許風畫的韓愈恐龍夾進了自己的錯題本。
很可愛的小恐龍。
雨比想象中來得急,停了又下。
許風剛踏出教學樓,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緊接着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等等!”她一把拽住要沖進雨裡的蘇竹,三下五除二脫下校服外套撐在兩人頭頂,“預備——跑!”
單薄的校服根本擋不住傾盆大雨。
才跑出十幾步,兩人的劉海就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校服襯衫透出水痕。
蘇竹卻能清晰感受到許風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溫度,像一小團火在雨夜裡燃燒。
“看路!”蘇竹突然拽住她。
許風險險避開一個水坑,卻因慣性把蘇竹撞在了路燈杆上。
兩人在濕透的校服下喘息着對視,蘇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随呼吸輕輕顫動。
許風突然發現這個角度能看到蘇竹淺色瞳孔裡的細碎金光,像被雨淋濕的琥珀。
她一時忘了動作,直到蘇竹輕輕推她,“……會感冒。”
宿舍樓前的最後五十米成了狂歡。
許風索性甩開校服,拉着蘇竹在雨裡蹦跳着前進,踩起的水花濺在兩人小腿上,涼絲絲的。
蘇竹起初還矜持地躲閃,後來也跟着笑起來,任由許風把她的手甩得像鐘擺。
“阿姨我錯了!”許風雙手合十對着宿管讨饒,“我們真的是在教室學習……”
她打了個噴嚏,頭發上的水珠甩到登記本上。
蘇竹默默從書包裡掏出濕漉漉的《古代文學史》作證,宿管阿姨搖搖頭遞來幹毛巾,“趕緊收拾。”
寝室此刻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兩個室友都躺在床上看小說。
許風反鎖上門,長舒一口氣靠在門闆上。
她的襯衫徹底濕透,隐約透出裡面運動内衣的輪廓。
蘇竹慌忙别過臉去,耳尖紅得滴血,“你……你先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