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眼前一黑,再次陷入蘇竹掌心的溫度裡。
她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卷起,酒精棉球涼涼地擦過皮膚,緊接着——
“啊——!”
她慘叫一聲,猛地往後縮,卻被蘇竹牢牢按住。
“還沒紮呢。”護士無語。
許風:“……哦。”
蘇竹終于沒忍住,低笑出聲。
許風透過她的指縫,看見她微微揚起的唇角,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蘇竹笑起來真好看。
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許風死死攥住蘇竹的另一隻手,直抽氣。
蘇竹任由她握着,指尖輕輕摩挲她的手背,像是無聲的安慰。
“好了。”護士貼上膠布,“按五分鐘,别揉。”
許風虛弱地靠在蘇竹肩上,哀歎,“……我是不是要死了?”
“……隻是抽了一管血。”
“可我覺得我的靈魂也被抽走了……”
蘇竹:“……”
化驗結果出來,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發燒,需要挂水。
輸液室裡人不多,許風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
蘇竹替她調好座椅高度,又向護士要了條薄毯蓋在她腿上。
“你不回去上課?”許風問。
蘇竹搖頭,“江老師幫我請假了。”
許風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擔心我?”
蘇竹沒回答,隻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眉頭微蹙,“還是燙。”
而許風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臉,忽然說,“蘇竹,你睫毛好長。”
聞言,蘇竹手指一頓,耳尖微紅,“……閉嘴,休息。”
許風笑嘻嘻地閉上眼,卻偷偷将手指鑽進蘇竹的掌心,輕輕勾住她的手指,蘇竹僵了一瞬,卻沒有抽開。
輸液瓶裡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時間變得緩慢而粘稠。
許風的高燒未退,腦子昏沉,卻莫名感到安心。
朦胧中,她聽見蘇竹輕聲念道,“……竹門風過還惆怅,疑是松窗雪打聲。”
許風微微睜開眼,看見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蘇竹側臉投下細碎的光斑。
她的睫毛在光影中輕輕顫動,像蝴蝶的翅膀。
“蘇竹。”許風突然開口。
“嗯?”
“如果我是‘風’……”她聲音沙啞,“你會給我開門嗎?”
蘇竹沉默了很久,久到許風以為她不會回答。
終于,她輕輕“嗯”了一聲。
許風笑起來,手指收緊,與她十指相扣。
門突然被推開,江尚酒拎着兩袋水果走進來,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蘇竹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許風握得更緊。
江尚酒挑了挑眉,假裝沒看見,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忍傾去學校拿你們的作業了,晚點過來。”
許風幹笑兩聲,“……謝謝江老師。”
江尚酒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們一眼,轉身離開前,突然回頭,“對了,許風。”
“啊?”
“那首詩……”她指了指許風輸液的手,“杜牧寫的是他弟,不是‘竹門’。”
許風:“……???”
蘇竹猛地别過臉,耳根紅透。
而許風得寸進尺,“那‘風’是誰?”
蘇竹一把捂住她的嘴,“……輸液。”
傍晚,顧忍傾帶着作業本和晚餐推門而入時,許風正靠在蘇竹肩上昏睡,而蘇竹一手翻着筆記,另一隻手仍與她十指相扣。
顧忍傾輕咳一聲。
蘇竹猛地擡頭,觸電般松開許風的手。
“體溫降了嗎?”顧忍傾假裝沒看見,把粥放在床頭。
蘇竹點頭,“38度1。”
顧忍傾瞥了一眼許風輸液的手,上面還留着膠布的壓痕。
她突然說,“阿酒年輕時也暈針。”
蘇竹一愣,“……江老師?”
“嗯。”顧忍傾唇角微揚,“後來我告訴她,盯着針看會暈,閉眼就好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蘇竹的手,“看來這招對某個人也有用。”
蘇竹:“……”
許風在睡夢中咂了咂嘴,無意識地往蘇竹那邊蹭了蹭,額頭抵上她的肩膀。
顧忍傾笑了笑,輕手輕腳地退出病房,關門前留下一句,“年輕真好啊。”
下午,許風終于退燒出院。
醫院門口,蘇竹替她攏了攏衣領,“還難受嗎?”
許風搖頭,突然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枇杷糖,塞進蘇竹手心,“給你。”
蘇竹低頭,發現糖紙上用熒光筆寫着小小的“388”——這是她們約定的第388顆枇杷。
“許風。”蘇竹突然喊她。
“嗯?”
“下次……”蘇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别再生病了。”
許風咧嘴一笑,伸手勾住她的小指,“那你要每天給我帶枇杷。”
陽光灑在兩人交纏的手指上,影子拉得很長。
竹門風過還惆怅。
而她們不會錯過彼此的扣門聲。
而這場高燒燒糊塗了許風的腦子,卻讓某些隐秘的情感——
比體溫更滾燙地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