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利器帶煞,不宜帶來寺院。
今晨更衣時,碰巧穿了這件帶暗袋的中衣——從前沒有,是特意找成衣行新縫制的一件。
于是就把短刀塞進去試了試,大小剛剛好,貼着手臂内側,也不影響日常活動,即便穿着窄袖也絲毫看不出來。
隻不過後來與銀杏說着話,便忘了這事,陰差陽錯一直放在身上。
葛春宜心中無比慶幸。
她小心地挪動手臂,在柱上蹭,将短刀一點點從暗袋中推擠出來。
短刀完全出來一瞬間就自然往下滑落,她勾起手指去接,卻隻夠到一點金屬的涼意。
冷汗瞬間浸透全身,葛春宜心裡沉沉一跳,連呼吸都不自覺屏住。
好似隻有幾息,又好像過去了很久,遲遲沒有東西落地的聲音,這才生出幾分希望,趕緊提起勁。
雙手是往後圈繞着房柱捆綁,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盡力去感受。
好在這柄刀雖小巧,但材質、用料都是一等一,平時拿着都有幾分壓手。
葛春宜很快知道怎麼回事了,是今日穿的寬袖,層層疊疊把刀給接住了。
終于,緊緊握上刀柄的那一刻,她僵直的脊背放松了許多。
推開刀鞘,左手拿着鞘,右手反握,刀尖朝上,開始割繩索。
“唔!”
手一抖,動作停下來,葛春宜眉毛緊皺,臉色痛苦。
鋒利的刀尖隻一下不準,就會戳到自己皮肉上,帶來尖銳的痛感。
再動刀時不由有些後怕,葛春宜鼻子一酸,強忍下那些不合時宜的恐懼和委屈。
角度有限,銳利的刀刃不如平日好用,又或許是她心中焦灼,過了好久才斷兩根繩。
葛春宜奮力掙了掙手腕,仍紋絲不動,暗暗咬牙。
突然,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她立馬垂下手腕,借衣袖遮住手裡的東西,同時不斷地掙紮,試圖弄出動靜,喉嚨深處發出模糊的“唔唔”聲。
“吱”一聲,身後的門開了,然後是踉跄、沉重的腳步聲。
有一個人進了房間。
門重新關上。
葛春宜有些發抖,前面冒出來的冷汗被方才帶進來的風一吹,冰涼滲骨。
她什麼也看不到,但能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男人粗重的喘息。
“……狗奴才,把本王帶到哪裡來了……”男人步子有些亂,面色發紅,緊皺着眉,擡手按了按額角。
“你、你……是誰,本王問你話!說話!”
男人語氣不耐,繞了過來,葛春宜看到他的臉,并不怎麼意外。
“你?”榮王眯了眯眼,“……本王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葛春宜說不了話,瞪着一雙眼,似乎要化成刀刃割在他身上。
他嗤笑一聲,晃了晃腦袋,慢慢走過來一把扯開她嘴裡的東西。
灰土飛進嘴裡,葛春宜止不住地咳了幾下。
榮王伸出手捏住她的臉,似笑非笑,“這是什麼把戲?”
葛春宜甩開他的手,憤然道:“王爺這是在問什麼,難道不是您的安排?”
他挑了挑眉,低頭看到她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手腳,“哼,你很聰明,把自己做成這幅樣子,又用她的名義把本王騙來……”
“一間幽室,孤男寡女。”榮王冷笑了聲,“本王見過無數投懷送抱,這一招,還算新奇。”
他臉色看着更紅了,時不時扯下領口,仿佛燥熱難忍。
葛春宜盯着他還算有意識的眼睛,“‘她’是誰?”
聽見這個問題,榮王不知又亂七八糟想了些什麼,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擡高,眼神陰沉,“……你也配?”
葛春宜嫌惡地扭開臉……這人已經神志不清了,她手上微動。
蓦地,他卻伏低了身子,湊得極近,在她頸側嗅聞。
“……香……你,你換香膏了?嘉樂……”他低聲喃喃,聲音迷亂,鼻息越發近。
葛春宜顧不了那麼多,閉着眼睛把刀揮出去。
“啊——”榮王猛然痛叫,後退幾步,捂着流血的手臂,兇狠擡眼,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不知何時竟松綁了,手中還拿着利刃。
“有刺客——來人,快來人!”他扯着嗓子大吼,和她保持一個安全距離,“你到底是誰!本王乃當朝皇子!亦是親王!戕害皇親,誅九族!!”
葛春宜手還在抖,低身将腳上繩子割斷,聽他不斷地吼叫竟又冷靜了些。
他不認識自己……也就是竹林撞見之後,至少他還沒來得及實施“懲誡”或“報複”。
那到底是誰——
葛春宜正要說話,誰料榮王見沒人來救,猛然撲上來一手掐住她脖子,另一隻手意圖奪刀。
男人使了全力,葛春宜臉色瞬間漲紅,手一揮,在他肩上砍下一刀。
榮王面色猙獰,平日清俊的臉此時恍如厲鬼。
他吃痛地喘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話,頭也越來越重,搖搖晃晃“嘭”一聲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葛春宜咽了咽,上前探了探鼻息,還活着。她左右看了看,最後揮刀從裙擺處劃開幾道布條,把他的傷口包起來。
房門打不開,窗戶也被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