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徐林踩着才擦黑的天色回府,一進内室,視線便被吸引過去。
窗子半開,她斜靠在一旁的圈椅中酣睡,頭微微歪着,明麗嬌妍的面容半掩,碎發落在臉側,安甯美好。
身前空無一物,兩隻手卻微微攏着,像環抱什麼東西的姿勢。
但很快,裴徐林就意識到是什麼了,衣擺被拉扯,他低頭一看,正是那隻不安分的幼犬,銜着錦袍一角不松口,喉間還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他微動了下眉,這個小東西,轉眼便不認人,誰把你從馬蹄下救出的都忘了?
裴徐林俯身,拎起它的後脖頸,被迫松口。
小狗夾着尾巴,小小的身體顫抖,朝他汪汪叫,聲音稚嫩。
熟睡的女子似乎被吵醒,動了動,手還無意識地在膝上尋摸着什麼。
裴徐林見人醒了,随手把小狗放在凳上,它不安地朝底下探頭探腦,卻遲遲不敢跳。
他換另一隻幹淨的手幫她把鬓發拂至耳後,溫聲輕語:“睡了多久?”
葛春宜還有些迷蒙,下意識朝窗外瞧了一眼,愣愣看着他,半晌,“……什麼時辰了,嘶——”
她一動,才感覺腰背都酸麻酸麻的。
這場小憩是幾日裡睡得最香最熟的一次,難怪如此别扭的姿勢都沒能醒來。
葛春宜挪動了下,背後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來,往上揉按一直到肩頸的位置,“是這裡嗎?”
她有些不自在,想躲開,“不勞煩世子……”
“别動,再按一按會好些。”裴徐林使了些力,不許她亂動,“戌時一刻了,是不是還未用膳?”
“嗯,不過下午同崔二姑娘吃了些點心,不怎麼餓,我去叫侍女擺膳吧。”葛春宜轉身把他的手拿下來,朝他眨了眨眼,起身舒展一番,“确實好多了。”
這會兒瞥到熟悉的白毛團子,才發現它一直伏在凳子上,尾巴耷拉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見她的視線終于看向自己,高興地咧嘴吠了一聲。
葛春宜最喜歡小狗這副能通人性般的機靈勁,把它從凳子上抱下來,就多了一隻跟屁蟲,她走到哪,小狗就跟到哪,做遊戲一般,追着飛揚的裙紗跑。
後面裴徐林在吃飯,葛春宜雖陪着他,視線卻追着腳邊的毛團子轉,時不時喂些食物看它吃不吃。
“這麼小的狗應該喂什麼呢?”葛春宜托腮,“還要取個名字……”
裴徐林輕輕咳了下,喝了口水:“要把它留在府裡?”
葛春宜後知後覺,轉頭問他:“可以嗎?”幼時她就羨慕過坊間鄰裡養的守犬,威風凜凜十分護主,偶然經過沒少被犬吠聲吓到。
這隻幼犬如今還小,不過毛絨絨的也别有可愛之處。
本來就是送來與她解悶的,怎會不可以,裴徐林颔首。
“明日我讓劉管事到西市雇一位訓犬師,如何喂養直接問犬師即可。”
葛春宜揚唇,笑眼看着他,“多謝世子。”
不過小狗今日也不能餓着,她叫來銀杏,讓她去準備一些面糊加少許肉糜,端來後果然吃得半個身子都快鑽飯盆裡了。
葛春宜看着狂甩尾巴的小狗,想到些什麼,沒忍住笑了一聲。
裴徐林發問,她便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道:“隻是想着,小狗真是好懂,喜歡就搖尾巴,不喜歡就吠叫……若是人也能有條尾巴就好了。”
裴徐林聽她狀似感慨、意有所指的語氣,挑了下眉,“我倒覺得,開心了便笑,不開心了便哭,人卻比犬更好看懂些。”
葛春宜品出些别的意思,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甘示弱:“就怕,有些人不會哭也不會笑,給他安個尾巴再合适不過。”
裴徐林失笑,“好了,時辰不早,不論人或犬都該歇息了。”
他叫來侍女撤走飯食,然後連狗帶盆一起丢出内室。
葛春宜隻來得及喊聲銀杏,叫她照看好小狗,就被他拉了回來,反手合上房門,然後擡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在她唇角。
似乎是懲罰她方才把他比作狗的話,他隻是在她唇邊不斷厮磨着,葛春宜都懷疑嘴上會不會多出幾個淺淺的牙印。
她仰頭攀着他的肩,不自覺往後退,最後靠在房門上。
裴徐林一手攬住她的腰背,一手扶着受傷那側手臂,溫熱的唇一點一點蜻蜓點水般移到她耳側,聲音略低啞:“……先去洗漱。”
葛春宜眸中蕩起漣漪,半睜着眼,反應也慢了半拍,應了聲好,輕輕推他卻被摟得更緊了些。
“一起。”
“……”
葛春宜心裡無比後悔,不該争那口舌之快。
也不知到底哪句話觸了他的黴頭,竟真和狗似的,又含又咬,細嫩的肌膚哪裡受過這種罪,輕輕一齧便會留下紅痕。
她躲又躲不開,被弄疼了,也以牙還牙,在他肩上咬出一個深深的齒印。
裴徐林不痛不癢似的,埋在她肩頭悶笑,隻是越往後越變本加厲,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回嘴才罷休。
被抱回内室時,葛春宜都沒敢回頭看那一片狼藉的淨房。
裴徐林把人塞進錦被,摸了摸她的手臂,“方才弄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