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秀家小子,什麼事啊?”
“我的松鼠突然長了紅點!求求你幫忙看看吧!”阿生撲到來人腿上,努力把松寶遞到他的眼前。
“什麼東西!”來人匆忙躲開,用燈一照才發現不是老鼠,竟然是隻松鼠,“秀家小子,我們這是醫館,是醫人的。去去去!真晦氣,大半夜的……”
那人不顧阿生的阻攔,一腳将其踹了出去,不等他反應過來便關了門,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阿生猜明日爹娘就會知道他偷養松鼠的事,但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沒人可求便隻能自力更生。
他扭頭沖上玉峰山,這是他第一次在天黑後上山,黑暗中他看不見隐藏的蟒蛇和野獸,隻能盡量放輕步伐,試圖找到上次救自己一命的小草。
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阿生停了腳步,小心俯倒在草地裡,抱緊懷裡已經在抽抽的松寶,睜着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草叢。
出現的并不是野獸,而是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徑直朝着阿生走來,蹲在草叢前,“小子,在幹嘛呢?”
阿生心突突地跳,裝作聽不見地往後爬了一步。
“躲什麼。”男子抓住他的衣袖,将他一把拖了出來,一眼便看穿他懷裡藏得嚴嚴實實的松鼠,“它生病了,我可以救它。”
說着便從懷裡掏出一枚藥丸,但阿生信不過他,抱着松寶想掙脫他的束縛,“你放開我!”
“再不吃藥,他可能就死了。”男子的一句話讓阿生停了動作,他沒空理會男人,一心看向松寶,才發現剛剛還在抽抽的松鼠已經失了力,看起來有氣進沒氣出。
淚水猛地湧了出來,阿生咬着下唇,當即跪了下去,“求你救救它!”
男子歎着氣,将藥丸送進松寶嘴裡,同時指尖輕點,一道淡藍色的光緩緩注入松寶體内,順着臉一路流到腹部。
阿生不敢洩氣,一動不動地看着松寶死灰的面色,終于,在注視中,松寶爪子微弱地轉動了一下,随後便虛弱擡頭,看着一臉稀裡糊塗的阿生,松寶的尾巴努力繞在了他的手臂上。
一滴又一滴的淚珠落在松寶身上,阿生渾身顫抖,滿眼虛妄,在男子收手的那一刻便埋頭到松鼠懷裡,又擔心淚水讓小家夥受涼,抽泣着用衣袖蹭着雙眼,“嗚……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給你亂吃東西了嗚嗚嗚……”
松寶給阿生壓得死死的也不生氣,還努力伸出爪子按按阿生的臉,似是在安慰,不久便又沉沉睡去。
阿生小心檢查着,确認松寶身上的紅點已經消了大半才放下心,看着面前的男人,阿生沒猶豫便磕了個頭。
男子伸手攔了一下,“别急,還不是時候。”
見少年一臉懵懂,男子也沒解釋,隻是又遞給他幾個藥丸,“這隻松鼠隻是吃壞東西過敏了,這藥你留着吧。”言罷,男子便要離開。
“先生!”阿生趕緊喊住他,“敢問先生名諱!”
男子低頭看向他,輕笑一聲,“會再見的。”下一刻便如幻影般消失不見。
夜半山林,隻剩下一人一鼠,阿生沉默看着面前的黑暗,眼裡有光閃過,最後他還是磕了幾個頭,半晌才起身,帶虛弱的松寶回家。
不出所料,養松鼠的事還是被發現了。
阿生被打了個死去活來,又怕剛病好的松寶受不住,阿生便死死将松寶護在懷裡,氣得阿爹又多打了幾掃帚,抽得渾身紅痕,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便又被指使着下了地。
松寶早早溜進了山,這回連晚上也不敢回來住了,隻敢在阿生上山和下地時出來見個面。
阿生一臉煞白,雙唇發青,拎了幾下水便搖搖晃晃地坐倒地上,松寶吱呀叫着墊在他背後,結果又沒擋住阿生,自己又被坐了個結實。
吓得阿生顧不上自己便揉起了它的腦袋,“下次别幫我了,保護好自己。”
松寶甩着尾巴,豎着爪子對着屋子的方向叽裡呱啦叫着,阿生知道它是在給自己出氣,笑着埋到它的肚子裡蹭了蹭,“好啦好啦,這不是沒事嗎。”
突然,他小心撥開松寶的毛,發現脖間有一個紅痕。阿生正色,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生怕是皮癬一類,村裡之前有人得了皮癬,大半輩子沒好,天天喊癢,但他也知道不能去找大夫,隻好掏出之前的藥丸給松寶喂了下去。
松鼠身小氣大,接下去的半天站在阿生肩膀上也沒停下嘴,直到阿生幹完了活才有時間繼續哄它,确定紅痕淡了才松了口氣。
這事也算是翻了篇。
但阿生也沒想到,某隻松鼠嘴這麼饞,區區幾天又扒拉出櫃子裡的可可。
這回阿生發了火,他先給松寶喂了藥丸,又把松寶拎到玉峰山上,沉臉不說話,就這麼盯着它,看得松寶一臉乖巧蹲着,最後小心蹭着他的手。
“有這麼好吃嗎?上次差點送了命這次還吃!你再吃我就……”
一句“不要你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阿生腦中閃過爹娘的身影,終是狠狠閉上了眼,“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顫抖地音調透着少年努力壓住的恐慌,晶瑩淚滴順着緊閉的雙眼流入麻布衣,浸出一道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