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集訓的畫室在通州,要坐很遠的地鐵,還要換乘公交,吃完飯後時間已經很晚了,何川送她回去。
高中生活說出花來也還是很枯燥很無聊,何況林夏和何川念的還是同一所高中,連老師都有所重合,講起來根本沒什麼意思。而何川的大學生活在林夏眼裡就要新奇多了,一路上,一直是她在好奇的東問西問,何川主動說得不多,但對她的問題都很耐心的釋疑。
“你們學校校園面積大嗎?”
“還挺大的,港中文是全港面積最大的大學。”
“那是清華比較大,還是港中文比較大?”
何川想了想,回答:“應該清華面積更大一些,但是港中文是建在山上的,走起來會比清華更累。”
建在山上的大學?林夏想象不出來,
“為什麼建在山上啊?”
“可能是因為香港寸土寸金,地皮比較貴吧。”
“你住的地方在山上還是山下?”
“在山上。”
“那每天來回上下山多累啊,宿舍是有很多嗎?可以選擇嗎?”
“算是可以,不過有點複雜,學校不是按照專業分的宿舍,是根據書院。”
“書院?”林夏疑惑,“那是什麼意思?”
何川也有些為難,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一邊說一邊斟酌用詞:“港中文有很特别的制度,叫書院制,全校有九大書院,每一所書院都有不同的管理模式,文化氛圍。新生入學的時候,可以自行選擇一所書院,在那裡食宿,上課還是在中央校區按照本專業的課來上,但書院将是未來幾年這個學生主要的活動和社交圈子。”
林夏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但是隐隐約約覺得這種制度有點耳熟:
“......是不是,像哈利波特的魔法學校一樣?”
高一時她同桌徐暢租過哈利波特的書,借給她看過,第一部魔法石還好,第二部密室她看了有點害怕得睡不着覺。
“差不多,”何川失笑,“隻不過劃分書院的不是分院帽,像高考一樣要填志願,還要面試。我剛去的時候,什麼也不了解,志願幾乎是瞎填的,後來陰差陽錯被分到了聯合書院,不過還算幸運,聯合的獎學金待遇和住宿條件都還不錯。雖然住宿在山上,每天上下坡,但是有電梯,有巴士,還有人行天橋,比較方便。而且山上人少,比較安靜,風景不錯,生态也不錯。”
“生态不錯......是什麼意思?”
“就是動物很多,”何川慢悠悠的說,“蚊子很多,蠓很多,能在山上見到松鼠、猴子、狗獾,還有野豬和蛇。”
原來大學也可以這樣?
林夏很驚訝,同時她也想了起來:“我們畫室在郊外,有時候也能看見松鼠,那天我們宿舍裡還進了一隻超級大的壁虎!”
“吓壞了吧?”
“還好啦,我不太怕這種冷血動物。”
何川含笑打趣:“但是怕老鼠怕蟲子,怕黑怕鬼怕世界末日,對不對?”
他又揭她短,真讨厭!
林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這時候,地鐵停靠在了換乘車站,突然上來了好多好多人,何川與林夏本來站在車廂中央,一下子被擠到了旁邊,何川怕林夏被擠到,就讓她站在裡側,自己站在外側擋着人群。
這個時間點,望春街道上幾乎已經沒有車了,而北京的地鐵仍然人頭攢動,尤其是從市中心開往郊區的方向,有太多人每天遠距離通勤上下班了。
這裡是兩節車廂連接處的角落,林夏背靠在車廂壁上,何川站在她面前,手扶着她身後的牆面。
兩個人離得特别近,夏天穿的衣服又少,随着車廂的晃動,身後人群的擁擠,彼此的肌膚時不時的觸碰,他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頭頂,而她鬓邊散落的碎發若隐若現的擦過他的手臂。他微微側頭,視線落在一旁,她也垂下眼眸,定定望着他領口的第二顆扣子。
車廂裡的冷氣明明開得那樣足,他們兩個卻不由自主覺得燥熱,她發間藏起的耳朵,與他衣領中露出的鎖骨,兩者染上的紅暈,是一模一樣的。
她輕聲開口:“你之前說不會粵語,那麼後來是怎麼學會的?”
周圍有些嘈雜,何川不得不把頭又低下了幾分才聽得清她的話,那一瞬間林夏恍然間聞到了他衣服上飄散的肥皂的味道,很幹淨,很清新。
他笑了一下,胸腔微微振動。
“還記得,我們那個時候一起看了很多原聲港片嗎?”
她點點頭,怎麼會忘?那個夏天發生的一切,她永遠都不會忘。
“其實那時我有特意練習去聽,多少還是起了一點作用吧,不過不太多,畢竟電影和現實也差很多。學校裡會有專門的粵語社團,幫助外地外國的學生學習粵語。還有一點,我的舍友也是内地人,他叫陳偉鵬,是廣東人,他英語很爛,我粵語不會,我們每天一起練口語,倒也都有所進步。”
“除了,舍友呢?你還有交其他朋友嗎?”
“嗯......也有一兩個一起搭夥去圖書館,去食堂的同學。”
“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沒有嗎?”
何川低眸,望着林夏頭頂整齊的小發旋,有些好笑: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沒想到下一瞬,就見她猛然擡頭,雖然臉上微紅,卻仍然鼓起勇氣直視着他的雙眼,聲音微顫:
“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交女朋友......”
四目相對,凝滞數秒,何川張了張口,還沒等說話,突然被後面的人撞了一下,整個人往前一傾,下巴狠狠磕在了林夏的額頭上。
彼此骨頭結結實實的這一撞,實在是太疼了。林夏眼冒金星,淚水頓時湧了上來,何川也不好過,不小心咬破了舌頭,滿口血腥。兩個人一個捂着額頭,一個捂着下巴,可憐兮兮中又透着好笑,彼此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這一站下去了不少人,周圍空曠了很多,何川換了姿勢,和林夏一同并肩靠在車廂壁上,剛才兩個人之間形成的那種與世隔絕的小空間,就這樣消失了。
但何川還是很坦誠的回答了林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