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迩十二歲生日的那天,她早早就放學回到家裡,等待下班的父親徐鳴。
他答應把正在進行的案件收尾後,就帶着生日蛋糕回家給她過生日。
是的,沒錯,徐向迩的爸爸是江禾市刑偵大隊的隊長。
由于工作性質,父女倆哪怕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很少能見到面。
況且,她的母親在她出生時就因大出血過多而去世,所以,徐向迩是在親戚鄰居的照看下長大的,她是個很獨立的人,也理解爸爸的工作。
但過生日的話,小孩還是希望有父母陪伴的。
徐向迩太期待徐鳴會送自己什麼禮物,每年他都會變着花樣哄自己開心。徐鳴送過她喜歡的明星的周邊,也送過一些手镯項鍊,很大的可能性是警局裡的那些警察阿姨們給予他的建議。
不過徐向迩也沒有太挑剔,隻要是爸爸送的都好。
就這樣,徐向迩等到晚上九點,她寫完作業後,就一直坐在電視機前等待,那天是個周六,電視機裡播着她很愛的綜藝節目,可她卻無心觀看。
她反複看向時鐘,心裡有着某種莫名的不安感,心慌到心跳都震耳。
可是命運卻依舊沒有放過徐向迩。
在她出生的那天,母親的生命被奪走,在許多年後,她十二歲生日的那天,命運又同樣奪走了父親的生命。
徐向迩等到晚上十點時,門外有人敲門,回來了!
爸爸從來不會忘記帶鑰匙,或許是什麼驚喜?
她連忙跑去開門,卻在開門的瞬間面如死灰,屋外站着的是徐鳴的兩個徒弟,一男一女哭得眼睛腫脹。
女警察進來抱住徐向迩,落下的眼淚,流進她的後頸。
徐向迩緩慢眨了幾下眼,感到渾身發冷,她整個人都麻木着,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喪失反應的她被拉到警局,那些平日裡特别照顧她的警察們,都不敢擡眼看她,都在扭頭抹淚,局長伯伯攔着她,不讓她去看父親最後一眼。
徐向迩内心執拗地想去找爸爸,不顧阻攔,還是沖進停屍間。
房間内的台面上有具蒙着白布的屍體,她抓住白布一角,想看上一眼,卻在看到屍體手臂的那刻,就被一旁站在一旁的舅舅舅媽攔住。
“爾爾,别看了,别看了。沒事的,舅舅還在的,不怕不怕。”
徐向迩沒能再靠近父親,她被抱出停屍間,可再遠離,他們也無法把她的記憶抹去。
那手臂被燒到焦黑的人,是徐鳴。
畢竟自己的父親是刑警,她也多少了解過一些。
被燒死已經是太過痛苦的死法。
從那以後,徐向迩夢到無數次爸爸在火中燒死的情景。
爸爸在火中燃燒,而她就站在不遠處,拼命想沖進去,想沖進去去質問。
他為什麼要在她生日那天,拼命去救一個陌生孩子,然後自己的孩子沒有了父親。
理智上認可,但在生活的隙縫裡,徐向迩隻有讨厭他,才能持久地活下去。
/
“不要,不要死好不好……爸爸……”
徐向迩從噩夢中醒來,臉頰兩側落下眼淚,她習以為常,想擡手抹去,手卻被人箍住,她才吓得身體陡然清醒過來。
怎麼會又睡過去了,頭好痛。
嘈雜不堪的醫院急診大廳,哭鬧不止的小孩,刺鼻的消毒水味。
還有按住她手臂的那隻手的主人,她眨着濕漉漉的眼睫,探了一眼。
陳弋冷着臉,黑框眼鏡下的那雙眼睛似有些不悅,微涼的手指制止她的動作後,立即收回。
“在輸液,别亂動。”
他見徐向迩已經清醒,将筆記本電腦放到一旁,起身拿起櫃子上的體溫計,輕甩幾下,傾身過來,把體溫計遞給她。
她分不清狀況,但還是下意識接過,小心翼翼詢問,“陳總,我怎麼了?”
“怎麼了?三十九度高燒不退,直接暈過去了。”陳弋垂眸,按了下鏡框,嗤笑,“徐向迩,你不會是故意暈在公司的吧。”
“?”這領導是真惡毒,徐向迩閉上眼,把體溫計塞進腋下,“陳總,你其實可以直接丢下我的,怎麼還陪着我輸液……”
“怕你死,警察找我問話。”陳弋見她已經在量體溫,轉身把保溫杯的水倒出來些,“快喝點水。”
躺在病床上的徐向迩看着他拿着的保溫杯杯蓋,上方仿佛升起熱氣,她眼睛一熱,這人怎麼如此毒舌,卻又……
隻能看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話最好别聽。
雖然是個不近人情的人,可作為上司,能這樣對待她這個下屬已經足矣。
畢竟最近她做了那麼多能被直接開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