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做飯,你不是在自己家嗎?”周重問,“招了個廚子?”
說到這裡。
周重是他最好的朋友,這件事理所應當讓他知道。
于是談令放下翹着的腿,把額前碎發攏起,露出兩隻寫滿誠實的眼睛,對着手機正色道:“我撿了個男人。”
“什麼男人,财神爺嗎?”周重隻當他在玩梗,不以為然,“給我也撿一個。”
“不是!”
談令把鏡頭切到後置,讓好友看到廚房那個人影,然後轉回來,“一個比你高,比你肌肉明顯,還會做飯的男人。”
沒管屏幕裡陷入石化狀态的周重,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他就是昨天撞了我的那隻鵝的主人,失憶了。”
“什麼啊?你在做夢嗎,還是我在做夢?”
周重的聲音裡滿是不可置信,随即擡高音量,“你撿了個比我還高的男人,他還失憶了?”
“對。”談令點頭,語氣裡帶了點炫耀的意味,“上午剛撿到的,他還會按摩。”
“你還讓他摸你了?!”
周重簡直痛心疾首,看着手機裡好友那張吸引過無數爛桃花的臉,覺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談令還在解釋,“他按摩技術真的很好,而且……”
但後面的話周重已經聽不到了,他覺得自己就是那種,看到自家孩子被野男人灌了迷魂湯之後拐走,卻癱在床上什麼都阻止不了的孤寡老人。
而且野男人已經登堂入室,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廚房裡那人穿的應該是條浴袍。
上午剛撿到,晚上就換上浴袍進廚房做飯了。
他花錢的速度都沒這麼快。
“你不要被他騙了啊。”
周重焦頭爛額,試圖喚回自家孩子的理智,“他說失憶就失憶,檢查報告呢?身份證呢?而且失憶了不應該找警察嗎?”
“還有那什麼鵝,你什麼時候被鵝撞了,我怎麼又不知道!?”
周重幹淨自己半個月說的疑問句加起來,都沒今晚這幾分鐘說得多。
“昨天上午撞的,我沒說嗎?”談令皺着眉,他明明記得自己說過了。
“沒說啊。”周重有氣無力,“不說這個,先把那個野男人的事說清楚!”
談令看着好友亂麻似的頭發,試圖安撫,“應該沒有證件,他是在山裡失憶的。我也問了,他說他不想找警察。”
安撫失敗,周重的怒火更甚,簡直要被氣笑了,“這樣你都相信啊?你自己聽聽這些話假不假?拿着失憶劇本疊buff呢?”
“可是……”
剛到嘴邊的解釋忽地中斷,談令眼皮低垂,瞳孔有些渙散。
已被調整過的、運行正常的神經系統裡突兀生出個叛徒,扯着嗓子提醒他那些解釋的不合理,但很快,它就被捂住嘴同化。
廚房裡。
荊霧不動聲色的側過頭,視線穿過客廳一衆障礙物,沉沉地落在那人身前的手機上。
撐在台面上的手緊繃到指骨泛白,他嘴角下壓,眼底凝滞着淡淡的厭煩。
怎麼總有人想來打擾。
片刻後,他調整好情緒,端着盤子邁步走出廚房,對着沙發那邊喊:“可以吃飯了。”
聲音不大,但足夠讓狀态異常的談令回神。
手機裡周重正擔憂地問他怎麼了,說實話,他自己都不知道剛才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就是太餓了。”
談令抿唇,忽略那點異樣,“我先去吃飯,其他的睡前再跟你說。”
廚房和餐廳之間隻隔了一扇推拉門。
談令洗完手過去時,荊霧已經擺好了飯菜,正垂着眼,把脫下的圍裙疊好放在餐邊櫃上。
很居家,很無害。
剛出現的搖擺不定瞬間被抹平,他坐在餐椅上晃着腿,接過荊霧遞來的勺子。
“林田推薦我做的山藥粥,嘗嘗味道怎麼樣。”
“林田?你下午去找他了?”談令問。
碗裡的粥很粘稠,山藥和米粒融為一體,裡面點綴着幾顆飽滿的枸杞,白與紅的色彩搭配很漂亮。
荊霧點頭,“去找他買了廚具,他告訴我你喜歡喝粥。”
其實是假的,他隻借了東西,其他有關談令的事情他本來就知道。
但談令顯然不清楚,嘗了口粥,綿密微甜的獨特味道很合他口味,像在吃加熱版酸奶制品。
他邊吃邊不住點頭,為做飯的人提供充足的情緒價值。
後面吃飯時兩人都沒再說話。
談令吃飯速度不快,也不會擡頭四處張望,肩背清瘦挺拔,觀賞性很高。
窗外暮色四合,客廳的落地燈光被距離削弱一部分,餐位上空懸挂的吊燈隻照亮桌面。
餐廳旁的窗戶開着,帶着涼意的晚風吹來,拂動談令柔軟的發絲。
荊霧随意吃了兩口菜,在這樣靜谧的空間中,将自己的視線牢牢黏在對面的人身上。
吃完飯,談令揉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再次譴責自己之前的動搖。
秉持着做飯的人不能洗碗的原則,他主動起身收拾碗筷,然後被荊霧再次拒絕。
“讓我來吧,你收留了我,這些事都是我應該做的。”他語氣誠懇,不容拒絕。
談令隻好讓步。
他兩手撐在餐桌上,托着下巴盯着廚房裡荊霧的背影發呆。
看了一會,又起身慢悠悠地晃到院子裡。
院門敞開着,從遠處山中刮來的風裹挾着冷意,呼嘯而過,談令攏緊了身上的睡衣。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能看到院牆外影影綽綽的樹影,葉片在風裡窸窣作響。
他眯着眼悠閑地掃了眼院落,左邊的空地上支了個架子,幾件衣服挂在上面,搖搖晃晃。
談令多看了幾眼,神色一凝。
“荊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