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快遞箱還堆在院角,快遞單上有寄件人的信息,荊霧穿牆過去,翻出那個詳細地址。
隐江園。
荊霧記下,以他現在的身體,的确無法離開這裡去做些什麼,不過,還有其他的方法。
這麼愛跟蹤,那就讓他不敢再出門。
樓上卧室有細微聲響,荊霧擡頭,臉色霎時一變,頃刻間便從院中消失。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
躺在沙發上的手機兀地亮起,一串歸屬地為瀾城的号碼躍上屏幕,鈴聲混着雨聲,愈演愈烈。
幾十秒後電話自動挂斷,屏幕熄滅,而後再次亮起。
一條短信跳出,來自未知号碼。
【抱歉,阿令,又被你發現了。】
-
瀾城。
隐江園。
小區外的休息區,周重撸起沾了面粉的衣袖,挂斷和談令的通話。
今早劉叔睡過頭了,他也一樣,預約的客人急着上班,把電話打到了他這裡,兩人才着急忙慌地出攤。
劉叔的女兒劉昀今天沒去學校,也跟着幫忙,期間她和周重閑聊,神神秘秘地問談令的情況,是不是又惹上了什麼爛桃花。
三人年齡相仿,又是校友,彼此間還算熟悉,因此她對談令大學時的幾朵爛桃花有所耳聞。
但哪來的最近?
看他不明所以,劉昀又把手機遞來,周重這才知道評論區有人刷屏的事。
昨天剛收拾一個,今天又來。
他勉強定神把東西賣完,收完攤,迫不及待便把電話打了過去。
說完情況,周重也沒起身,黑着臉點進帖子,恨恨地把那人所有的評論都舉報了個遍。
最讨厭這種隔着網絡就發癫的人。
放下手機,他又架上眼睛環顧一圈,确定沒看到可疑的東西了,才甩着抽筋的手回家。
-
周重離開後,小區旁的公園裡走出一個男人。
何頌沒管路人落在身上的目光,抱着一束花,再次回到半小時前待的地方。
——周重剛離開的休息區。
從早上蹲守到現在,小區門口巡邏的年輕保安已經注意到他了,見他再度出現,往這邊掃了幾眼。
何頌推了下眼鏡,拍落身上的幾片樹葉,在保安再次看來時微笑,自若坐下。
看他頂着張遍布青紫的臉,保安的腳步頓了下,沒回應,轉頭接着巡邏了。
這個臉上有傷的男人,最近一個月總是呆在那,每次都抱着花,像是在等什麼人。
他不往小區來,隻呆在公共區域,也沒人管得了。
長得倒是挺好,就是眼神陰沉沉的,笑起來讓人發怵,他警惕了半個月,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昨天不是他值班,聽說那人跟個小區業主打了起來,個人恩怨,都不讓報警。
那就當個熱鬧看吧。
何頌把花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繼續盯着小區入口。
他一個月前才循着那些照片找來,期間隻遠遠見到過談令一次,沒來得及上前,他就消失了。
小區的安保系統太好,他沒法像以前那樣混進去,隻能在這裡等。
又等了大半個小時,強烈的日光讓人睜不開眼,何頌才重新抱着花起身。
他回家要穿過那個小公園,工作日,公園沒有其他人影。
何頌用擦破皮的手拿出手機,撥通某個電話,意料之中地沒人接。
電話自動挂斷,他倚着樹神經質地笑了兩聲,思索片刻,又發出去一條短信。
斑駁的樹影落在他身上,鬼魅一般蜿蜒。
短信發完,何頌嘴裡斷斷續續哼着歌,想象談令看到消息時的表情,頭頂忽的一重,像是有什麼東西落了上去。
歌聲停下,他擡手在發間摸索着,碰到一片樹葉。
随手摘下時,一陣劇烈的疼痛從發頂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樹葉紮了根,長在他的身體裡。
“啊啊啊啊啊啊——”
堪稱慘烈的叫聲響起。
黑紅的血液從發間流出,頭骨像被鐵錘狠狠砸着,手裡的花束砸落在地,何頌拼命捂着頭頂正汨汨流血的破洞,對死亡的恐懼爬滿全身。
不知過了多久,無限接近死亡的那刻,血流停滞。
鼻腔裡滿是濃郁的血腥氣,何頌扶着樹幹劇烈咳嗽,恍惚擡眼時,卻看到兩條手臂的皮膚不斷鼓脹。
異常的瘙癢和疼痛密密麻麻,像是有東西在血管裡爬動,下一秒就要撕破那層皮肉,鮮血淋漓。
“……救命。”
恐懼扼住他的喉嚨,何頌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眼前的樹幹開始扭曲變形,将他的雙臂緊緊卡入,幾條粗長的藤蔓從葉間垂下,一圈一圈,纏繞在他汗津津的脖子。
濃重的惡意侵襲而來,何頌瞳孔極度收縮,涕泗橫流。
他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