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正常,像是沒什麼特别需要在意的。
但這次,談令抓住了一絲殘留的異樣,藏在意識深處,隻等一個契機重見天日。
不遠處的田埂上走來一群人,最前方是荊霧和向青。
隔了有一段距離,荊霧卻像是發現了他的注視,說話的間隙擡起頭,目光直直地指向談令的方向。
看不清神色,但談令直覺他在笑。
他懶得擡手,額頭在窗戶上磕了兩下,當做回應。
陽光的熱量被玻璃削減部分,曬得人身上暖呼呼。
談令越盯越困,越困越懶,眯着眼看人群走近,渾身骨頭隻有一根還在頑強挺立,支撐着他不化成一灘水流到地面。
院門輕輕一推便開,他居高臨下,俯視着院子裡的人。
“醒了就下來吧,吃飯。”荊霧拍掉衣服的灰塵,沒進客廳,就這樣仰着頭和談令說話。
肩寬腿長、頭肩比優越的人,這樣的角度看下去一樣賞心悅目。
談令驚歎自己撿人時的眼光,也不答話,垂眸欣賞了會,才拿起床上的手機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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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是在向青家裡吃的,尚嵘從不知道哪裡的餐廳訂的餐,幾個保溫箱一起送來,取出時還冒着熱氣。
平心而論,飯菜味道其實還算不錯,但談令沒吃幾口。
可能是因為上午睡了太久,他并沒有多餓,随便一點就飽了。
也可能是有了荊霧的廚藝作對比,半個月的投喂,把他的胃口養叼了許多。
其他人的吃飯進程才走了小半,談令挑起幾粒米放進嘴裡,混入其中,邊在心裡自動開啟菜品評價系統。
牛肉太老,排骨太油,小青菜水津津的。
都不喜歡,都不想吃。
長方形的餐桌,荊霧就坐在他旁邊,把他邊嚼空氣邊偷瞄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談令剛來時很瘦,單單薄薄一片人,現在也一樣,但是臉頰上多了點肉。吃東西時,能看到頰邊鼓起的線條,有過去的影子。
還是要慢慢養。
荊霧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上輕叩,思索着待會回家要給他做點什麼加餐。
這裡的東西不想吃,他做的總會願意吃。
“吃飽了?”對面的向青忽然開口,談令和荊霧同時擡頭,斜前方的段聽遠也循着她的話看過去。
向青的眼神很溫和,假吃被發現,談令有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點頭。
得到确切的回應,向青笑着指指一旁的冰箱,“裡面有甜品,去看看喜不喜歡。”
談令臉長得乖,看着年齡也不大,向青和他說話時總忍不住笑意,哪怕看見他挑食不吃飯,也隻覺得有些孩子氣。
甜品?
談令眼睛一亮,快步過去打開冰箱,看見了裡面被玻璃罩着,分切成塊的檸檬巴巴露亞,能聞到淡淡的水果香氣。
談令喜歡吃甜品,嘴也挑。
在瀾城時,他每周都會關顧小區附近的一家法甜店,那是他吃遍整座城市,又沾了兩朵爛桃花才找到的,最合他口味的店。
這份沒什麼裝飾的巴巴露亞,味道竟然很不錯。
上層的青檸皮碎微澀,奶油綿密,中和了檸檬夾心的酸味,一切都剛剛好。
不知道向青從哪裡買的。
周圍幾雙眼睛盯着他看,談令卻渾然不覺,慢吞吞捧着小碟子吃完了兩小塊。
等他心滿意足地吃完,再擡頭,飯桌上人已經散了。
隻有坐在身邊的荊霧,以及一旁滿臉期待,目不轉睛盯自己的陌生男人。
談令心中升起警惕,放下碟子,下意識去抓荊霧的衣袖,半路卻被這人打斷了。
“味道不錯吧?”
“很不錯。”談令點頭,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不可置信地問:“這是你做的?”
這人桀骜的長相,和甜品怎麼看都不沾邊吧。
“沒錯。”他嘿嘿笑:“你好你好,我叫季懷星,跟着老闆來拍vlog的。”
季懷星自來熟地自我介紹,語速很快,談令豎起耳朵鎖定了關鍵字眼:一個會做甜品的運營。
那就不意外了,畢竟運營是塊全能磚。
談令:“你老闆是?”
“尚嵘啊。”季懷星摸鼻子,“你去的那天我就在一樓,不過穿得太醜了,沒好意思跟你打招呼。”
他從兜裡掏出手機,“來來來,加個聯系方式,我這裡有好多法甜大師的獨門配方哦。”
談令的手機在荊霧那裡,他轉過頭,還沒說話,手機就被遞到了眼前。
暈乎乎加上後,談令收回探出去的腿,用膝蓋碰了碰荊霧的手,眼神詢問。
荊霧從剛才開始就沒說話,目光黑沉,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很不高興。
荊霧垂眸看他幾瞬,心思幾經流轉,最終還是搖搖頭。
段聽遠不知從哪冒出來,也拿出了手機。
加上好友後還睨了眼荊霧,對上他冷淡鋒利的眼神後,心中警鈴大作。
他本打算早上找談令,卻莫名走到這人面前,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西邊的空地了。
記憶也詭異斷片。
段聽遠是天生的同性戀。
從高中開始,他便偏好談令這種纖瘦漂亮的男性,靠着外表和性格的僞裝,不知道騙過了多少人。
那些人自以為特殊,實際幼稚蠢笨,被他算計分手後,還會拼命為他找理由開脫。
連他家人朋友都沒有察覺。
但沒來由的,段聽遠卻覺得這個人已經看穿了他的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