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霧收下了那筆“工資”,但還是被談令的那些話攪得心神不安,在他床頭趴了幾夜後總算有所緩解。
他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這個問題在荊霧腦海中揮之不去。
安靜閑适的午後,談令已經回房間午睡。
荊霧收拾好廚房,站在水槽前出神。思考良久也沒得到答案,他擦幹手,掏出手機,又一次點開那個情感專家的專欄課程。
這位“專家”坐擁幾十萬粉絲,每天直播免費幫人解決情感問題,看起來煞有其事。
但荊霧早就發現,直播間求助的人永遠都是那幾個,他的提問也從未得到過回應,專家隻一味地催他買課。
這是個騙子。
荊霧心知肚明。他的所有财寶都是要給談令的,誰都别想騙走一分一毫,所以隻偶爾來這裡找找靈感。
最新一節課程看完,他照常無視左下角的購買鍊接,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樓上談令已經睡熟,荊霧繞着小院轉了圈,鎖好院門,避開攝像頭悄無聲息地回到山裡。
一個小時後,他提着鼓鼓囊囊的口袋,敲響了談令的卧室門。
談令意識尚不清醒,聽到了也懶得理。
但門外的人很有耐心,敲門聲隔半分鐘響一次,他聽煩了,隻能咕哝着讓人進來。
聲音很小,但對荊霧來說已經足夠清晰。
來人的腳步聲悶在厚實的地毯裡,細碎的聲音由遠及近,又停在窗邊。
窗簾被輕輕拉開,日光透過白紗變得柔和,溫柔地鋪滿整個房間。
談令把臉埋在被子裡,迷迷糊糊間感覺自己的手被牽起,觸碰到了幾塊冰涼的硬物。
他下意識縮回手翻了個身,下一秒,就被那雙有力的手臂從被窩裡撈出來,穩穩地靠坐在床頭。
“……幹什麼?”
談令皺着眉頭睜開眼,擾人清夢的荊霧正背着光弓腰站在床邊,神情不明。
腿上一沉,他循着那雙手蔫蔫低頭,看到了大腿兩側幾大塊金閃閃的物體,旁邊還散落着幾根小臂長的彩色羽毛。
談令的哈欠卡在半截,他拍拍動彈不得的腿,哼一聲,撐着床往上蹭了蹭。
自從知道荊霧的非人身份,他就沒再糾結之前收到的那塊金磚。妖怪壽命漫長,總有特殊的賺錢方式。
但這次無緣無故拿來這麼多,絕對有問題。
“你在山裡挖到金礦了?”談令撥弄着羽毛,語氣平靜,餘光卻在悄悄觀察着荊霧的反應。
“不是。”荊霧半跪在床邊,伸手勾出被卷在被子裡的東西,推給他,“還有這個,也給你。”
是一尊巴掌大的小像,通體呈清透的碧綠,在室内光線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談令揉掉哈欠帶來的淚花,拎起小像仔細端詳。
看得出雕刻者的刀工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粗糙得可憐,人形輪廓勉強能看出姿态,五官卻模糊得像打了馬賽克。
“這是翡翠?”他用手指撫過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擡眼看荊霧:“雕的是誰?”
荊霧點頭,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談令臉上,“我雕的,是你。”
“我?”
談令猝不及防,愣愣地看他,半晌後又鬼使神差地把小像舉在眼前細看。
翡翠染上他手心的溫度,那些粗糙僵硬的刻痕忽然變得生動起來。
恍惚間,談令竟然從那團淩亂的線條中辨認出了自己的輪廓。
“真的是我啊?你什麼時候做的?”
“你喜歡嗎?”荊霧不答反問,聲音有些發緊。
談令捧着小像愛不釋手,毫不遲疑:“喜歡,很喜歡。”
荊霧倏地松了一口氣。
這是他幾年前雕的,耗時幾周,毀掉了許多塊玉石,才勉強做出這個他覺得最好最像的。
原本是要作為某個重要時刻的禮物送出,隻是遲到了太久。
“關于這些東西的來曆。”荊霧把壓在他身側的金磚羽毛都挪到一邊,隔着被子幫他揉腿,“我有事想告訴你。”
雙腿恢複自由,談令揮開他的手挪了個窩,坐到被子上,眼神示意荊霧繼續。
他現在心情很好,無論聽到什麼離譜的東西,都可以配合演出。
荊霧控制着視線不亂移,把準備好的說辭搬出來:“我已經恢複記憶了,隻是害怕你趕我走,所以才沒告訴你。”
他考慮了很久,現在就是解決失憶這件事的最好時機,盡管同樣需要撒謊。
談令頓時來了精神,雙手撐在床上前傾身體靠近,做足了傾聽者的姿态,等着聽他怎麼編下去。
“其實我家裡很有錢。”荊霧低低開口,留足懸念,“最不缺的就是這些。”
談令眼睛睜得圓圓的,情緒反饋真實,甚至給他補足謊言的思路:“你想起你家在哪了?”
關于自己的身份,荊霧準備了幾個版本的故事,又從中選出一個自認為最合理的:“我是有錢人家裡的管家,兩個月前才發現,我的雇主其實就是我的親生父母。假少爺早就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一直欺壓陷害我。”
他垂下眼簾,聲音越來越低:“我以為找到了家人,可老爺和夫人其實也早就知情。所有人都在騙我。”
談令把嘴角拼命向下壓,眼中适時流露出一絲同情。
荊霧滿臉傷心,眼眶通紅,抓住談令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向來冷峻沉穩的男人突然露出脆弱神态,很容易讓人心軟。
開了個頭,後面的故事就順理成章了,荊霧投入情緒,說得像真的一樣。
“我沒上過學,假少爺名校畢業,那麼優秀,所以我不怪他們不認我。雖然我被趕出家門,又被假少爺的朋友撞下懸崖失去記憶,還摔傷了一條腿……”
談令倉促偏過頭忍笑,前面那些還算合理,但被人撞下山崖這種橋段就有點過于離譜了。
荊霧半跪在床邊,得寸進尺的把臉埋進談令腿間,似乎是累極了,實則在借着這個姿勢貪婪地嗅聞他身上的氣息。
“但他們給了我一筆補償,所以我原諒他們了。以後也不會再和那些人有任何瓜葛。”
好香,好軟,好想咬一口。
荊霧蹭着臉下的柔軟,大腦一片混沌,險些不分時間真的咬上去。
他盡力調整着呼吸,等待談令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