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壺的水流忽然斷了一瞬,耳邊響起細微嗡鳴,談令瞥停在路邊的車,又嫌惡地看向擋在身前的人,一張臉冷若冰霜。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香水味,濃到連花叢中的蜜蜂都繞道而行。
蜜蜂嗡嗡地飛走了,談令耳邊嗡嗡地被攔在原地。
真是最不該早起的一天,看到車就煩,看到這個人更煩。
談令後退幾步,掩住口鼻,聲音悶在咳嗽聲中,“離我遠點。”
段聽遠還維持着那個笑容,沒聽清,反而又湊近,對着他伸出手。
談令眉頭皺了起來,扔掉手裡的東西,剛擡起腳準備踢出去,後背突然撞上一片緊實溫熱。
熟悉又幹淨的氣息貼近,荊霧沉着臉出現在他身後,單手将他攬進懷裡。談令被抱得有些踉跄,順勢轉過身,額頭抵着對方的肩膀,深深呼吸。
不知道段聽遠從哪裡買的臭水,整個人都被腌入味了,熏得要命,短短兩三分鐘,他差點要被憋暈。
身後傳來一陣難以分辨的聲音,談令下意識要扭頭看,被荊霧充滿力量感的手掌扣住了後頸。
荊霧的力氣太大,他隻象征性掙紮幾下,微微側過頭後就不動了。
餘光裡,站在門外的人似乎被什麼東西拽了一把,向側後方猛退了幾步。談令眼睛瞬間睜大,剛要細看,荊霧的另一隻手也扣了上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耳邊是沉穩規律的心跳聲,隔着胸膛鼓漲着牽引他的心髒,談令略顯急促的心跳也跟着減速。
身體忽然被一股熟悉的困意入侵,眼皮重重地垂耷下來,活躍的思維也跟着滞緩。
背後的聲響窸窸窣窣,像是有什麼重物在地上拖行摩擦,談令邊抵抗詭異出現的睡意,邊分神想,妖怪要開始施展妖術了。
而且還知道先讓他昏睡過去。
隻希望待會睡醒睜開眼時,他還能保留這段記憶。
荊霧懷裡抱着人,冷眼看着門外的段聽遠恐懼扭曲的表情。
直到旁邊樹林裡無數藤蔓争相探出,一半拉着那人往車上撞,另一邊把他往樹林裡拖,才止住了這場幻覺。
還是換成噩夢吧,至少今天不能讓他在這裡出事。
會給談令惹麻煩。
懷裡的人已經睡了過去,身體軟綿綿地被困在身前。荊霧最後往外看了一眼,單手将人抱起,轉身回去。
院門被“砰”地一聲關上,樹林裡躁動的植物也回到原處,小院歸于平靜。
段聽遠被幻覺操控着打開車門,暈倒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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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段聽遠沒再來。
談令裝作沒察覺荊霧那時做了什麼,畢竟門外的監控隻拍到他們兩人站在門内,而段聽遠站在原地發抖,之後自己爬上車,幾個小時後車輛駛離。
他翻了些資料,單方面确定荊霧用的是幻術,段聽遠的經曆隻有他自己能看到,或許也可以加上荊霧。
可談令确定自己也看到和聽到了一些東西。
搞不懂,不管了。
遇到荊霧以來,他的各種心理活動總是以“算了”為結尾。
不然還能怎麼辦,就算他拿着證據找過去,荊霧大概率也不會承認,反倒是自己,說不定會因此再被修改部分記憶。
這件事情看似已經結束。
荊霧卻忽然變得不對勁起來。
客廳的電視從買回來起,就一直隻是擺設,談令睡到中午困倦地下樓時,樓下卻一片昏暗。
幾處窗戶的窗簾都緊閉,而荊霧坐在首日上班的電視前神色嚴肅。
再一看電視屏幕,倔強瘦弱的主角往站在他對面的男人臉上狠狠甩了兩巴掌,嘴裡還在罵着“渣男去死”,罵完後兩人又抱作一團。
這又是要做什麼。
談令抓了抓頭發,呆站在樓梯了看了會兒,沒看出什麼名堂。
去水吧台灌下一杯水,他輕手輕腳地走到荊霧身後,對方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丢開身側的抱枕給他挪了個位置,還擡手拍了拍,示意他坐下一起看。
“我餓了,要吃飯。”
沒吓到人,談令伸着手臂趴在沙發背上,嘀嘀咕咕催促。
荊大廚看了眼時間,這才舍得起身,往廚房走之前還把談令撈起來放在沙發上,讓他接替自己看。
談令嘴上答應,人剛走就躺下閉眼。
順便調小電視聲音,把主角們的恨海情天當成背景音睡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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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睡了太久,談令飯後沒有午睡,而是趴在小茶幾前玩遊戲。
在周重的刻意推薦下,他最近迷上了種地小遊戲,平闆上一溜花花綠綠的圖标。
照常去好友家裡串門偷菜,退出時談令看了眼對方的最近登錄時間,已經是幾天前了。他又打開另外幾個遊戲,一一查看,這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周重對待遊戲異常認真,是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能保證每天上線的類型。
想了想,他拿過手機發消息詢問。
【談令:最近很忙嗎?】
現在是周重的補覺時間,談令發完就把手機扔一邊,做好了晚飯時間收到回複的準備,沒想到幾分鐘後就來了新消息。
【周重:不忙啊,每天工作三小時,睡覺大半天。】
【談令:那怎麼不種田了?】
那邊的回複隔了半分鐘。
【周重:完蛋。】
【周重:這幾天在玩新遊戲,找的代肝幫忙種地,但他好像把我忘了。】
【周重:我的全勤沒了!!![暈倒]】
談令看着那邊的回複笑了聲,翻身爬上沙發上躺着。原來是這個原因,他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
另一邊,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
周重揣起手機,重重抹了把臉,眼下青黑明顯。
差點忘記遊戲的事了,還好他腦子轉得快,待會就得找個代肝每天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