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瑜的手術時間在早上。
周重表面大大咧咧,但在手術室外的走廊等待時,看着那些滿臉倦色的病人家屬,還是抑制不住地心慌。
他屁股底下有刺一樣抻着胳膊腿抖來抖去,為了轉移注意力,選擇為難好友。
“說說你藏在家裡的那個呗。”周重用大膀子撞撞談令的肩膀,差點把阖眼假寐的人撞出長椅範圍。
夜裡下雨後降溫,談令開着空調裹着薄被睡覺,在鬧鐘響之前被凍醒,現在頭還有些昏昏沉沉。
“别煩。”他啧一聲,後仰靠着椅背,下巴微揚,說話時有淡淡的鼻音,“想知道什麼?”
周重往他旁邊擠,“說說他對你怎麼樣,真是全能管家家務全包啊?”
“當然是真的。”談令抱着胳膊,用眼尾掃他,“我不可能養一個白吃飯的男人。”
狐狸精例外。
“那他為什麼不跟你一起回來。”周重起身,蹲在談令身側空地,把位置讓給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因為家裡離不開人。”
“好敷衍,門鎖上不就行了,還要他留在那幹嘛?”周重不太信,“醜男人也要見公婆的,你别把他藏太深。”
說的什麼啊,誰醜了。
談令白他一眼,把人推倒在地,“他社恐,看到生人就緊張。想見他的話下個月自己去看。”
“那我肯定要去看看。”周重嘀嘀咕咕,正好緊張到腿軟,幹脆在原地坐下不動了。
談令把口罩提高到眼睛下方,剛準備休息,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他半眯着眼看消息。
周重盡量保護談令的隐私,控制着眼睛不亂飄,但那塊屏幕都怼他臉上了,想不看都不行。
“不是,你們又不是在談戀愛,他怎麼這麼粘人啊!?”
看清那占滿屏幕的“好想你”,周重目瞪口呆,聲音拔高,說完才捂住嘴。
其實隻是正常音量,隻是大家都在低聲對話,才顯得他的那句話突兀又明顯。
沉悶寂靜的空間被打破,無數雙眼睛好奇地往這裡瞄。
周重歉意地對他們笑,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心裡有點不妙的預感。
“朋友之間說話會這麼黏糊嗎?”他靠着牆,看了眼談令,自顧自地喃喃。
談令專心回消息,沒管他的大驚小怪,也沒注意到别人的視線。
黏人怎麼了,他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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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瑜的手術順利結束後,周重找了專業的護工阿姨照顧她,但兩人還是守在床邊盯着監護儀。
術後當天夜裡,聞瑜疼到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喊着難受。周重被吓得臉都白了,趴在床邊憋着嗓子哭,蚊子叫一樣嗡嗡作響,硬是把人煩得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周重頂着一雙腫脹的眼睛自閉,壓根不敢擡頭看人。
被下床活動後恢複狀态的聞瑜大肆嘲笑。
醫院的事告一段落,後續隻用慢慢養着。談令腦袋裡繃緊的神經放松,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被他冷落的荊霧身上。
關于他是否還會回到霧津村這個問題,盡管那晚談令已經給了明确答複,但之後的這幾天時間裡,荊霧還是每天都要重複問他很多遍。
因為要陪着聞瑜,談令不是每次都能及時回複消息,結果就是,接受更多的消息轟炸。
以及蹲在客廳的攝像頭前,像留守家中的寵物一樣,等着被主人發現。
談令這個新上任的主人沒有主動看監控的習慣,荊霧等得沒耐心了,還會主動告訴他。
完全是談令無法想象的行為。
這下他也徹底确定了,荊霧就是有分離焦慮,而且很嚴重。
放在人類身上,原因或許與嬰幼兒時期沒有形成安全型依戀有關,但是狐狸也會嗎?
簡直比上班更要讓人頭痛。
可能是因為談令那晚表現出了對小狐狸的興趣,荊霧的“好想你”中總是夾雜幾張狐狸的怼臉照片。
好好的可愛小白狐,硬是被他拍成了顆毛茸茸的瓜子。
而且越看,談令越覺得這就是荊霧的本體,或者是本體的一部分。
單方面認定後,盡管監控裡被拒之門外的狐狸和荊霧會同時出現,但他仍能為自己的猜測想出一萬種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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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霧已經七個小時沒發消息來了。
談令手指在屏幕上胡亂滑動,聊天框裡隻有自己發的幾條詢問,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說得好像有多想自己,這才幾天啊,人就不耐煩了心也野了。
不回消息還要手機幹嘛?
回去之後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再把他的手機扔掉。
“走吧。”褚宴換好衣服,朝等在走廊惡狠狠盯着手機的談令說:“嘴怎麼扁成這樣,等久了?”
聞瑜已經行動自如,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病房裡留周重一個就夠了。褚宴今天下班早,談令正好能應約和他一起去吃飯。
“知道就好。”
談令煞有其事地點頭,把嘴角歸位,關上手機起身。
眼前的人穿着簡單的襯衫西褲,身形修長利落,領口微敞。
褚宴以前穿襯衫時衣扣總是一絲不苟地扣到頂端,很少像今天這樣解開,談令多看了兩眼。
還挺合适。
褚宴挽着袖口的手頓住,不動聲色地站直身體,“我這樣穿不對嗎?”
“沒啊,非常斯文敗類。”
談令和他并排走,走廊盡頭是扇窗戶,夕陽将兩人的背影染上蜜色。
“你以前那樣穿才不對。”他擡手在脖子上比劃着,“扣子扣到這裡,我看着都呼吸不過來。”
褚宴失笑:“難怪你每次都盯着我的衣領看。記住了,以後都這樣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