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那聲“哥”一出口，這一角的氣氛立即變得怪異。
對上褚宴看不出情緒的眼神，談令眸光閃爍着躲避。
荊霧怎麼也跟着叫哥啊，他們倆誰的年紀要大一些？
談令偷偷低頭看荊霧的證件，26歲，那也不算叫錯。
忽然多了個弟弟的褚宴勉強動了動嘴角，強迫自己忽視這個稱呼，他看着對面的兩人，腦中閃過的紛雜念頭隻有自己清楚。
離開兩個月，他又重新成了哥哥。
談令直愣愣地和他對視，眼睛裡是未消的水光，表情無辜懵然，藏在荊霧身後的手指緊張地捏來捏去。
可能是一直把褚宴當成哥哥的緣故，談令此刻面對他時有點心虛，但又不知道心虛個什麼勁。
像是出去鬼混了兩個月，總算回家見到家長，身後卻跟了個野男人。野男人舉止放浪言語輕佻又纏人，家長沉默，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滿意。
五分鐘過去，巡邏的保安發現他們這處的異常，靠近确認情況，談令揮手示意他沒事。
又過去幾分鐘，旁邊綠化帶裡跳出幾隻高高翹着尾巴的貓，路過時挨個從談令腿上蹭過。
談令看看滿臉期待蹲在地上等他一起玩的貓，又看看左右兩個木頭一樣的男人，終于受不了這種氛圍。
他靠近褚宴半步，聲音都蔫下去：“荊霧有點暈車，不太清醒。哥，你回去休息吧，我也帶他回家了。”
隻這一點距離，荊霧的身體就立刻追了過來，手臂橫在他腰間，下巴若有似無地觸碰他的發絲。像醉了酒，仍然遵循着野獸的本能，全然不顧他人在場，把談令強勢攏在自己的身前的私人領域。
帶他回家。
這幾個字在舌尖轉了圈，褚宴靜靜地望着兩人的姿勢，想阻止，但沒有理由，也阻止不了。
他視線上移，落到荊霧明顯專注癡迷的臉上，眉間幾不可查地皺起，“你朋友看上去有些站不穩，能扶得動嗎，不用我幫忙？”
“不用不用，他能自己走。”
“是嗎，那為什麼要一直靠着你？”褚宴似乎成了個挑剔的兄長，對單純的弟弟的交友狀況頗為擔憂，“不舒服的話我可以幫他看看，不要諱疾忌醫。”
談令心想，那你是真看不了了。荊霧就算生病，看的也應該是獸醫。
“隻是普通的暈車，馬上就沒事了。”他用手肘撞撞身後的人，“是不是好多了？”
荊霧順着他的意思點頭，“嗯，謝謝哥，不麻煩你了。”
褚宴微笑，扯扯領口，有點呼吸不暢。
談令自己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他和荊霧有多親密，早已習慣了一樣，哪怕被勒住腰腹，也隻是握着對方的手臂調整了位置。
“嗯，那就回去吧。”
褚宴在控制不住表情前轉身上車，手指骨節抵着眉心，仰頭重重吐出一口氣，良久後才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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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令艱難地扶着荊霧坐電梯上樓，兩梯兩戶的戶型，隔壁就是周重家。
荊霧全程扒拉在他身上，但還好那兩條長腿不是擺設，知道自己動兩下，不至于在半路就把談令壓成一張餅。
開了門，荊霧一言不發的率先走進玄關，靠在邊櫃上看他。
談令扶着門喘氣，還以為真的走不了路呢，這速度不是挺快嗎。
他彎腰換鞋，翻出雙新的扔過去，“這麼急着進門幹嘛，我又不會把你關在外面。”
荊霧緊抿的唇瓣幹燥起皮，臉色蒼白，顯得眼珠漆黑如墨，又陰又冷，“你哥不想讓我住你家。”
“他什麼時候說了。”談令疑惑，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褚宴。
這兩人在他看沒注意的地方偷偷用意念交流了？
荊霧頹然垂下頭，的确沒說出口，但也差不多了。
談令等了會，見他依舊沉默，便脫了外套去洗手，回來後仔細端詳着他的臉，耐着性子問：“是不是太累了，先去睡一會？”
雖然還有滿肚子的疑問沒得到解答，譬如為什麼不回消息，為什麼能精準找到小區門口，為什麼他身上的那股氣味能飄到那麼遠，還隻有自己能聞到。
但以荊霧目前的狀态來看，今天就算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他懷疑荊霧現在這樣是由于離開了霧津山，像很多故事裡的設定，妖怪隻能生活在有結界的特定區域，遠離就會日漸虛弱，能力被限制，因此才會是這副樣子。
怪可憐的。
“可是我身上好髒，會把你的床也弄髒。”荊霧又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顧自地往下演，“到那時你就會覺得煩，讓我滾開，把我趕出去。”
談令閉了閉眼，沒話說了。
連拖帶拽地把人扔進浴室，比以前幫聞瑜洗她家的阿拉斯加還困難。
他重重晃着荊霧的胳膊，把人從虛假又荒謬的幻想中叫醒，“洗澡吧，洗完就可以留下，不趕你出去睡大街。我去給你找衣服。”
荊霧傾身抱着他的腰不松開，難得成了個寡言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談令兩條腿站得發麻，耐心也快要耗盡。
“說話啊，可不可以？”談令用手推着他的臉，分開點距離，看了片刻又捂住他直勾勾的眼睛。
耐心又奇迹般地回來了。
荊霧眸光微黯，從嗓子眼裡憋出個“嗯”，很不情願的樣子。
“那就先放開我。”
荊霧磨磨蹭蹭松手，“那你快點回來。”
“知道了知道了。”談令幫他調試好水溫，從儲物櫃裡翻出來嶄新的洗漱用品，看着荊霧準備脫衣服了，才關上浴室門出去。
浴室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叉腰站在原地，拍拍有點熱的臉，翻出電話打給周重，“你衣櫃裡還有沒有新睡衣？”
“應該還有吧，自己去衣櫃裡翻翻。”周重含糊着問：“你要那幹嘛，你要穿啊？”
談令趿拉着拖鞋，走到隔壁按密碼開門，聲音輕快：“荊霧來找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