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事法庭的記錄消去算是他能夠為殷家派系做的最後一件事。
長久奔忙的目标突然卸下,從漫長、以為不會有終點的責任與任務中解放出來,竟沒有想象那般輕松,反而有些空虛。
連臉上的笑容都難以維系。
何煦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對方挑刺,低頭掩飾自己異樣的冷漠。
卡洛斯随意翻看着眼前的資料,臉上的笑容幾乎掩蓋不住。平日見人三分笑容,與各個派系都能聊上幾句的心頭刺,如今被自己的派系抛棄、宛如喪家之犬,實在令他愉悅。
也算是解決了陛下的心腹大患。
卡洛斯:“你說說你,怎麼突然對殷上将的女朋友下手?”
何煦這時倒覺得系統的劇本好用,敷衍着複述道:“她并不适合上将。”
卡洛斯:“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他的假意勸說讓何煦漸漸透出不耐。
好在所謂的審訊不過是刁難,而他們所制定的目标早已确立,陰陽怪氣許久後話題最終回到原處。
卡洛斯:“無論如何,何副将,哦不對,現在該叫你何煦了!你已經不是副将。何煦先生抗旨不遵是事實!”
“雖然荒星有秘密,但提交申請向皇室調兵,陛下難道會阻礙嗎?放棄最大的倚仗、抗旨離開,無論如何也是死罪。”
“不過。”卡洛斯笑笑,望着一直垂着頭失去鬥争的年輕副将,“陛下恩明,考慮到實驗室的确是巨大隐患,你也有功,決定懲罰你去蟲群戰場做兩年苦力。”
“兩年後,或許殷上将想清楚了,你回來還能回到殷家呢?”
何煦接下了審判的文書。
卡洛斯十分開恩地讓衛隊領何煦前去選用裝備。
歸屬于人類的區域叫統治區,在這些區域之外還有一些仍在征服的星球,又因蟲群龐大的生命力,往往成為這些星球的主宰。
所謂的蟲群戰場便是壓榨人們求生的本能,将犯了極大過錯的人投放至蟲群遍布的星球,制約蟲群的繁衍。
不同于有蟲群生活痕迹的荒星,這些被蟲群占領的星球裡隻有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蟲,它們的殺傷力更是驚人,别說是兩年,哪怕一些大名鼎鼎的星盜也殒命于這所謂的苦力工作。
說出來或許沒人會相信,何煦對此并不悲觀,甚至不覺得困難。
同樣是加班,地點從軍部換到蟲群戰場區别不大。
“這哪裡算是減刑呢,還不如給個痛快!直接死刑還能省去不少痛苦。”
何煦啞然失笑,富麗的皇宮也不知從哪裡找來這樣一間擺滿舊式武器的武器,更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心直口快的小兵。
何煦:“人前可不能說這話。”
他随手挑了一把短刀,這種武器攻擊範圍不大,也沒有熱武器殺傷力高,不同于其他精心挑選的“問題品”,反而很是趁手。
何煦:“多謝你送我一程了。”
迎着小兵呆愣的神情,何煦離開武庫,朝着去往蟲群戰場的特殊通道走去,他也曾目睹過行刑過程,知道這條路該怎麼走。
押送的衛兵眨了眨眼睛。
能夠被派往蟲群戰場的囚徒,他見得不多,也不算少。
有人神色興奮,眼含期待,嘴邊放着狠話卻再也沒回來;
有人驚恐萬分,找準時機揮動武器想要逃脫卻被皇宮内牆的槍械瞄準射成了篩子;
他們無不擁有高強的武力,許多不乏極為聰慧的頭腦,卻都漸漸從他記憶中褪去。
不管是聰明人還是瘋子,見得多了,便也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
眼前的囚犯卻又與衆不同。
聽說他是主動自首,前來請罪,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卻輕易接受了判決結果,沒有不甘惱怒、更沒有自視甚高的傲慢。
但他又無疑是極為自傲的——望向手中并不鋒利的匕首時極為認真,擡眸時彎眸給予人安撫性地笑容,又很快将目光落在了通往未來的路。
旁人眼中一去不複返的黃泉路,他卻好似隻是要出一趟危險的遠門,認真應對,卻又自信遊刃有餘。
何煦:“下次就不要離犯人太近了。我知道你有武器。”
衛兵蓦然回頭,路已然走到最後的中轉入口,搭乘強制設定了跳躍模式的飛行器就會抵達蟲群。
何煦拍了拍他的腰間,便頭也不回地踏入。
衛兵蓦然低頭,看清腰側被人重整放好的槍,心裡冷汗驟起。
能擔任這個職務,他的身手要比尋常許多人更好,見慣了棘手犯人的各種情緒,他們都能遊刃有餘的應對。
也因此難掩自身高人一等的傲慢。
臨時的工作,沒有按照平時的正式章程,他随便準備就出了門,更是清楚出門前沒有好好放置的武器。
憑借他的身手,普通擒拿也足以應對許多危機。
更别提還有時刻注視着一切的遠程武器,足夠随時将犯人一擊斃命。
但在何煦靠近的一瞬,他卻完全沒有感知。
而對方竟隻是幫他重新放好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