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姐姐,别說了——”霍芷趕過來,柔柔打斷了她,對她搖了搖頭,“這裡畢竟是宮中,不好太過肆意,葉姐姐說是玩笑,我聽了也覺得是玩笑,姐姐不要太計較了。還是飲青梅酒去罷。”
說着,她身後的侍女倒了杯酒,她接過來,笑道:“姐姐喝了這杯酒,就将氣消了罷?扯什麼令慈令堂的,倒讓人看笑話了。”
“不必喝了,我家裡有事,要先行一步”,薛明英冷冷地瞪了葉蓉一眼,推開霍芷便要離開。
可不知怎麼,霍芷手上的酒杯一晃,堪堪滿杯的酒就倒在了她自己身上,淋得裙子濕了一大片,看起來好不狼狽。
“薛明英,你氣我就氣我,為何要牽連無辜?”葉蓉一下子有了底氣,扯着霍芷就要她給個說法。
霍芷忙道:“葉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薛姐姐有事,讓她先走罷,不要為了我傷了和氣。”
“薛明英,你聽見沒有?被你潑了一身酒的人還在替你說話,你卻一言不發。我要去禀明皇後娘娘,說你嚣張跋扈,仗着家裡人就肆意欺負我們!”
葉蓉聲音一高,将門外守着的管事姑姑叫了進來,姑姑一看這裡的情況,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慢了幾步才進來道:“娘子們出什麼事了?葉娘子怎麼這樣攔在薛娘子前面?霍娘子又是怎麼了?裙子濕得色都褪了!”
葉蓉趕在其他人面前道:“姑姑,你看見了,薛明英她仗勢欺人,先是要霍妹妹的镯子不成,還要我賠她一個,我不肯,她便罵起家父家母來,還潑了霍妹妹一身酒!我要告到娘娘跟前,看還有沒有王法了,是不是她國公府的娘子就比我們這些家裡普通的女子貴重!我們受了她的委屈就隻能忍氣吞聲!”
“葉蓉,你不去瓦子裡頭說書可惜了。”薛明英淡淡地看着她。
“姑姑,你看她!你在這裡她還這樣!”葉蓉委屈巴巴道,“我一定要告訴娘娘去!”
管事姑姑沒攔住,望洋興歎地跟在這群滿腹怨氣的世家小姐們身後,一個勁兒地喊着慢些。
到了長閣殿,葉蓉一下子便跪在了皇後面前,哭哭啼啼地要她做主,“臣女雖然卑賤,也是娘娘請來的客人,她不過是客人,再怎麼樣也容不得她來作踐臣女,娘娘是一宮之主,還請娘娘查明真相,為臣女做主!”
“明英,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皇後娘娘命人将葉蓉扶到一旁,問起了事主。
“葉娘子說要送臣女禮物,臣女信了,便打算好好道謝一番,葉娘子又說不送了,還要說臣女愛财,還說了家母惡言。臣女與她好生講道理,她又不聽……”
“薛明英,你胡說八道!什麼講道理!就算這些都是真的,你怎麼解釋你把酒潑到了霍芷身上?你敢說不是故意?”
“我故意與否不該你來斷定……”
薛明英話音未落,皇後便指了指霍芷,“你來說,酒是怎麼潑到你身上的。”
霍芷低了頭,“回娘娘,其實臣女也不知道酒是怎麼潑來的,當時薛姐姐和葉姐姐争論不休,葉姐姐攔着薛姐姐不讓走,我擔心失了和氣,便在當中勸阻,薛姐姐想先離開,我怕她走了她和葉姐姐便結下梁子了,就沒讓,一來二去推搡間……許是我不小心,沒拿穩酒杯,将酒倒在了自己身上。”
“你說酒是潑來的?”皇後挑了挑眉。
“是……”剛答了,霍芷又匆匆忙忙擡起頭,“或是我記錯了,也可能是它自己不聽話,淋到了我……”
“傻孩子,酒又沒長腳,還能跑到你身上去不成?”皇後都被她的話逗笑了。
霍芷臉紅了些,咬住了下唇,沒再說話。
葉蓉忙道:“娘娘你也聽見了,酒是薛明英潑過去的。”
皇後叫了聲明英,“不論如何,你和旁人不同,說來這是件小事,往後你和這些孩子打交道的時候多的多。這樣,你退一步,向葉家、霍家兩個娘子賠個禮就是了。本宮也知道這裡都是信得過的好孩子,讓她們誰都不許說出去,可好?”
薛明英覺得莫名其妙,怎麼就要她向葉蓉和霍芷賠禮道歉?她又沒做錯什麼。
“娘娘,臣女還有話要說。”
“你說。”皇後還向前伸了伸身子,側耳聆聽。
“那壺酒,本來就是霍娘子讓侍女拎過來的,如果沒有那酒,她身上裙子也不會濕。況且當時酒杯并不在我手裡。”
霍芷身形微微一愣,擡頭時眼圈發紅,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當時我明明将酒杯遞到了姐姐手上,讓姐姐喝了這杯酒就消氣,旁人也都聽見了的……”
“你将酒杯給了我?”薛明英眯了眯眼,忍着怒意看向她。
“……我确實将酒杯……”霍芷又低下了頭,“我記錯了,是我記錯了,沒有,我沒有将酒杯遞到姐姐手裡,全是我不小心。”
“好了”,皇後微微放下臉來,掃過了薛明英、霍芷,略過了葉蓉,問了幾個旁的在場的世家娘子,她們猶猶豫豫的,卻也都說,确實聽見了霍娘子讓薛娘子喝酒消氣的事。
“如此說來,确實是你做的了。”皇後輕歎了口氣,失望地看向薛明英,“明英,不要再說其他的了,今日事今日畢,你低頭認個錯就過去了,日後引以為戒。今天本來是給霍芷接風洗塵的日子,本宮也不願事情鬧大。”
“回娘娘,她們隻聽見了那句話,并未看見……”
薛明英的話再一次遭人打斷,是那位管事姑姑,用着恨鐵不成鋼的嚴厲語氣,“薛娘子,娘娘是一宮之主,雖然寬厚待下,剛才這一番話為你好不假,卻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隻是要娘娘主持公道,不想讓娘娘被人蒙在鼓裡,難道不對嗎?”
“薛姐姐,你不必向我緻歉,向葉姐姐說幾句好話便好,我沒事的……”霍芷弱弱地看着她,臉上寫着委屈。
“你閉嘴!”
薛明英壓着聲,早已在她說那些模棱兩可的話時就對她全無好感。
管事姑姑一聽見,便喝道:“薛娘子,這裡是長閣殿,不是國公府!不是娘子可以任意撒火置氣的……”
“容安求見皇後娘娘!”
管事姑姑見殿外進來了東宮之人,噤了聲,向皇後悄悄看了眼。
皇後一擺手,讓她退了下去,笑着對容安道:“公公可是稀客。是東宮有什麼事要本宮這裡協辦嗎?”
好快的消息,她前腳才将這些人帶到這裡,東宮那裡就知曉了。
“娘娘客氣了!”容安笑呵呵道,“殿下打發奴婢來找薛娘子,聽人說到了娘娘這裡,才尋到了此處。可擾了娘娘的事?”
“沒事,明英就在這裡,你帶她去罷。”
薛明英跟在容安身後出了長閣殿,悶悶地走着。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被人冤枉到一半的滋味更不好受,她還沒說出那杯酒根本就可能是霍芷自己倒的,就為了冤枉她。
“含清殿的事,太子殿下知道了。”
送她進居玄堂前,容安見她精神不振,悄悄告訴了一句。
薛明英猛然擡頭,有股不詳的預感。
她差點忘記了,霍芷是他心尖上的人,若他知道了霍芷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