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受改進計劃的話,”制作人輕咳,“公司可以給N+3補償。”
彼此做過七年同事,的确一個沒什麼本事隻善于鑽營便高升為領導,一個天天加班嘔心瀝血還停滞在原地。當年他甚至對她猥瑣地示過好,此刻目光躲閃,多少有些心虛。
天知道那編劇的背景究竟何等強大。
鋼筆在覺曉指間轉了個圈,她面不改色:“給我些考慮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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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姐:閨女又發燒了,今晚演出取消」
剛回到工位,樂隊群就亮起新消息。
覺曉讀着落座。這是她唯一的消遣,和單親媽媽與男大學生組成的三人小樂團,偶爾接些酒吧演出,像是摘下面具的第二人生。
她關心過幾句,将手機扣在桌上,垂眸走神:二十八歲生日當天,不僅開始失業倒計時,連有音樂陪伴都成了奢侈。
真沒心思搬磚了。
聽說人生會觸底反彈,不如好好慶祝一下?
覺曉起身,随手請了個假便收拾背包。
“今天這麼早走?”同事好奇。
辦公室沒有秘密,大家都想圍觀敗犬發瘋。覺曉将垂落的發絲别到耳後,露出無比明媚的笑容:“去約會。”
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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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港的夜色漸深,霓虹燈将長街暈染成光海。
覺曉出現于酒吧街的路口,高跟鞋踩在石闆路上的聲響清脆又孤單。她很少有心思這樣精心打扮——優雅小白裙,JimmyChoo細跟鞋,長發飄飄,淡妝泛香。
隻是想在低谷時來點奢侈的儀式感。
她拎着小小的卡通蛋糕,目光掃過街邊喧鬧的酒吧,最終被一家名為“睡前故事”的新店吸引。
暖黃的燈光從落地窗透出來,門口的木牌上寫着今日特調——“外婆的童話”。
心髒像是被輕輕捏了一下。
……外婆。
母親去世後,獨自照顧她的外婆總會在睡前講故事,蒼老溫柔的聲音像一首搖籃曲。後來外婆也走了,就在她六歲生日那天。
從此以後,覺曉再也沒慶祝過自己的誕生。
鬼使神差地,她推開了那扇門。
酒吧裡比想象中更安靜,複古的木質裝潢讓人聯想起溫暖的舊時光。
覺曉選了最角落的位置,點了杯低度數的果酒,然後把蛋糕盒拆開,插上一根蠟燭。
燭光搖曳,映在她清冷明豔的臉上。
“外婆,”她在心裡輕聲問,“我的人生,會好的吧?”
高價位買入的新房子能順利供完,走投無路的工作能柳暗花明,樂隊姐姐女兒的絕症能平安痊愈,吸血鬼一樣的親爸再也别找上門。
還有……
也許以後,可以不再一個人。
正走神時,隔壁桌突然傳來玻璃杯砸碎的聲響。
“小妹妹,陪哥哥喝一杯嘛!”醉醺醺的男人拽着可愛女孩的手腕,笑容油膩。
女孩掙紮着想抽手,卻被他扯得更緊。
覺曉向來不喜歡管閑事,但沒有哪個正常女人能對這種惡行視若無睹。
她盯着那場景兩秒,猛地站起身。
“放開她。”
聲音不大,卻冷得像冰。
醉漢愣了一下,興奮轉頭:“喲,這又是哪來的大美女?”
覺曉沒說話,直接抄起桌上的果酒潑了過去,順勢把女孩子拽到身後護住。
“操!”醉漢暴怒,猛地揮手,覺曉靈巧躲過,卻被撞翻了桌子。
可愛的奶油蛋糕糊成一團,蠟燭熄滅了。
幸好酒保們反應過來,三兩下就把醉漢架出去。女孩紅着眼眶道謝,覺曉隻是搖搖頭,坐回座位盯着爛掉的蛋糕發呆。
——說好的觸底反彈呢?
“さいこう!小八犧牲得很英勇。”
一道帶着笑意的年輕男聲從頭頂落下,慵懶又調侃,像羽毛掃過耳廓。
蛋糕造型是覺曉很喜歡的卡通貓咪,名叫小八,唱歌好聽,積極樂觀,總喜歡說些さいこう(好厲害)之類的可愛台詞。
沒想到在酒吧還能遇到同好。
她驚訝擡頭,對上一雙過分漂亮的狗狗眼。
銀灰色狼尾短發,襯着建模五官,肌肉線條流暢的身材高挑俊美,絲毫沒有油膩感,反而眼神清透,像隻蓄勢待發的大型犬。
青春到近乎有香味,是最戳覺曉的性幻想類型,不料竟然能在現實中得見。
很值得心馳神往。
對方對她的暧昧打量渾然不覺,正單手撐在桌邊,另一隻手端着晶瑩剔透的雞尾酒,杯沿還綴着顆飽滿芬芳的淡雪草莓。
他歪着頭看她,分明沒那麼成熟,卻故作風度翩翩:“要不要試試我的特調?”
小孔雀,開什麼屏?
覺曉表情柔和了幾分,不禁暗想:要是十年前有幸遇見這樣的,那該有多開心。
這青年雖五官過分精緻,但笑起來時偏偏又帶着點少年感的灑脫與純潔,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我超貴但超好騙”的稀有氣息。
“不用。”覺曉習慣性地矜持。
結果對方卻自顧自落座,把草莓酒推到她面前,支着下巴笑得很甜:“可是我想祝你生日快樂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