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市的晚高峰将道路堵得水洩不通,車流如蝸牛般緩慢蠕動。
夕陽餘晖溫軟,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等待出租的間隙,蕭馳忍不住搭話:“七夕方案要重新構思嗎?我可以幫你整理資料。”
覺曉望着遠處的紅綠燈,“還是多操心下自己的迷你遊戲吧,這事對新人考核很重要,雖然領導肯定會把你留下。”
盡管特意囑咐過母親要低調,但深空高層多半已認出這位小少爺。蕭馳忽然有些窘迫,仿佛被看穿了錦衣玉食的底色。
“我會拿金獎。”他輕咳一聲。
不在辦公室多少輕松些,覺曉難得追問:“聽說你學生時代就在做獨立遊戲?”
“Steam上搜《奈何》系列,”提起這事蕭馳恢複神采,“不過題材有點吓人,不知道你敢不敢玩。”
那是曾經爆火過的中式恐怖遊戲,制作者身份撲朔迷離,沒想到就在自己身邊。
“你做的?”覺曉微微睜大鳳眼,随即譴責,“第三部結局拖了兩年還沒更新。”
“失去興趣棄坑了,”他理直氣壯地聳肩,“本來就是弄着玩的。”
“……”
多少遊戲人夢寐以求的代表作,在他眼裡不過是随手可棄的玩具。
大約其他看似珍貴的擁有也一樣。
“汪!”
怔愣間,忽一聲奶聲奶氣的叫嚷。
是隻圓滾滾的小土狗,正搖着尾巴在覺曉腳邊打轉,憨态可掬。
她不由柔和了眉眼,蹲下身輕輕撫摸。今日最後的微光為那抹笑蒙上了溫暖的濾鏡。
如此動人。
不屬于壓抑的辦公室,也不屬于自己。
——蕭馳忽然有些嫉妒撒嬌賣萌的毛團子。
“姐姐,明天周末你加班嗎?”他忍不住搶奪注意力,“我打算去公司趕方案。”
“不一定。”覺曉敷衍。
直至小狗被門衛喚走,她才優雅起身,取出濕巾認真地擦拭手指。
“是不是我不該來?”蕭馳依然直球,“至少那樣你還願意理我。”
琉璃般的黑眸終于轉向他:“本來就不該。”而後又補充:“但意外就是意外。”
憑什麼要你說了算?
蕭馳差點脫口而出。
他承認自己非常上頭,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覺曉身邊。但那種渴望遠不止于肉|體。
很喜歡她的作品,很想了解她這個人,想知道她的曾經過往和喜怒哀樂,靈與肉全部擁有。可時至今日,他與其他同事并無二緻。
沮喪。郁悶。無處發洩。
感覺到小狗快要溢出來的挫敗感,覺曉反而輕輕笑了,像在觀察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既然已經入職,我還是會把工作做到最好,”蕭馳打起精神表态,“雖然未必久留,但肯定會保護你。我和他們不一樣。”
覺曉不悅:“為什麼我需要保護?”
蕭馳:“……”
恰在此時,出租車姗姗來遲。
蕭馳殷勤地拉開車門,卻聽她吩咐:“你回去吧,我約了朋友吃飯。”
狗耳朵豎起:“什麼朋友?”
回答他的是不遠處一聲熱情的呼喚:“曉曉!這邊!”
藍西裝的瘦高男子從轎車裡興奮地探出身,使勁揮手,賤嗖嗖的。
可覺曉竟展顔微笑,頭也不回地随之離去。
兩人熟稔的互動像根刺紮進蕭馳的心髒。
他陷入狐疑,很快破防,一個箭步鑽進出租,咬牙切齒:“跟上那輛車!”
司機從後視鏡裡觀察過這個俊朗的年輕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女朋友啊?”
小狗眯着眼眸極度不爽,片刻後才虛榮又含糊地唔了聲:“……快追到了。”
“情敵開保時捷,挺有實力,”司機看熱鬧不嫌事大,“小夥子别灰心,你這樣的肯定不缺姑娘喜歡。”
可我缺姐姐喜歡!我要死了!
蕭馳死死地盯着礙眼至極的卡宴,向來陽光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幾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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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前輩都告誡過覺曉,在這個圈子裡混,資源比能力更重要。
她無法苟同,卻也無法否認。
過去可以躲在《逍遙遊》這座象牙塔裡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卻不得不直面現實。
這晚約見的,是四年前的同事周彥白。
兩人曾為同期校招生,一度相當親近,直到對方突兀表白,才打破了那份默契。
後來他離職創業,去年終于憑借爆款遊戲一飛沖天,也算皇天不負有心人。
覺曉此行,是想獲取些職業建議。
日料店的雅間内燈光柔和,她将禮物推到對方面前:“新婚快樂,祝你們幸福。”
周彥白明顯一怔,爽快笑道:“謝謝,最近還好嗎?”
同個項目組出來的老戰友,沒必要遮遮掩掩,覺曉幹脆利落地說明了目前的困境。
“不奇怪,”周彥白一語道破,“孫總是《逍遙遊》初代制作人,胡編劇是他高中同學。”他意味深長地抿了口清酒,“文案組掌控着IP命脈,油水豐厚得很——你懂的。”
原來如此。覺曉終于解惑。
難怪自己之前對預算卡得緊,反而被領導叫去“關心”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