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高壯威武的男人身着深藍色作戰服,往常都敞着穿的外套,今日離奇地把拉鍊拉到了最頂頭,豎領之上僅露出一小截脖子,反而讓淺小麥色皮膚上的一抹紅痕格外惹眼。
欲蓋彌彰。
【采瓜大盜:霧草!!!吻痕!!!】
【辣條十元一包:誰吻的,我不說。】
【隔壁瓜王:拉鍊拉這麼高,得有多少吻痕啊?啧啧啧。】
【專業鑒瓜師:這麼黏黏糊糊,嘴上還講着離婚,他們神經啊!】
【瓜田蹦迪:我更好奇八年前柔指揮官受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現在愛得死去活來!】
群裡熱鬧地猜測這個問題,群外一艘飛船靜悄悄地停靠在星橋盡頭。
趙恒予穿着厚重的宇航服,有些笨拙地踏出艙門,發現腳下的碎石之間縫隙巨大,感覺随時會踩空,掉入萬丈深淵,驚慌失措地撲向一旁的人,“烨舟,好可怕啊!”
“啊?”厲烨舟高舉雙手,“你湊這麼近幹嘛?”
“……”
“哦,我懂了!”厲烨舟摘下手套,向趙恒予翻來覆去地展示自己的左手,“你是不是想看我和柔煜川的婚戒?你看你看,這顆鑽石大不大,美不美?”
盡管隻有0.5克拉,但如此純淨的藍綠色鑽石極其稀少,這對婚戒彌足珍貴,據說是總統家裡祖傳的寶物。
當初柔厲二人的戀情曝光,轟動奧德茨内外,總統先生特意将這對婚戒送給為奧德茨作出卓越貢獻的他們。
“……很漂亮。”趙恒予深吸一口氣,點頭誇贊,“看你這麼寶貝戒指,我想你和柔指揮官沒打算真離婚吧?”
厲烨舟示意作戰隊按照隊形前進,才理直氣壯地說道:“總統沒說我們離婚了必須歸還婚戒,所以我炫耀戒指和離不離婚有關系?”
趙恒予歎氣,“認識你這麼多年,做為好朋友真心希望你家庭幸福。”
厲烨舟大步往前走去,“趙博士,保持隊形。面罩可以打開,不要超越星橋範圍,注意腳下。”
都說認真起來的男人很迷人,認真的厲烨舟披着明燦的光輝,宛若九天之上的神将,傲然接受凡人頂禮膜拜。
他雖有兇惡之名在外,人人懼怕,奇怪的是隻要和柔煜川在一起,堅硬之心化作春風柔水,成為全奧德茨最登對的夫夫,衆生羨慕的對象。
這就是隻有在愛的人面前,才會展現出溫柔的自我,并把所有的美好傾注于彼此。
趙恒予見他專注而警惕的觀察四周,便不再多說。
一行人走過星橋,來到純白色的廣場上。
趙恒予看着刻滿所有石柱的楔形文字,從包裡拿出相機,不太抱希望的試了試,果然拍出來的都是慘白一片,隻好用最原始的辦法了。
他問厲烨舟,“可以在這裡停留大約十分鐘嗎?”
“可以。”厲烨舟不急着深入,盡管槍對神沒多大用處,但他仍持槍保持戒備姿勢,眼觀八方耳聽六路,時刻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第一次踏入神之領地時,他和柔煜川剛到廣場,就看到眉目慈祥的神迎面而來,像個旅遊公司的導遊,熱情洋溢地介紹着自己與這方天地。
而這一次,遠處有流水聲,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和諧安甯,遲遲不見神的身影。
為什麼呢?
不都是來探索宇宙真相、神之存在的人嗎?
搞差别待遇的目的是什麼?
他視線橫掃,恰好撞上趙恒予求助的目光。
趙恒予高舉着宣紙,無奈地苦笑,“個子不夠高,烨舟可以幫幫我嗎?”
已經盡力踮起腳尖,手臂也繃得筆直,但指尖離最上方的楔形文字還差了至少十厘米。
“把我抱起來就行……”
身後沒有動靜,他疑惑地回頭。
厲烨舟不見了。
“烨舟?”他喊道。
有一名隊員指了指。
隻見厲烨舟不費吹灰之力地單手舉着一隻石凳,腳步穩健地來到他身後。
“咚”,石凳落地,腳下似乎微顫幾下,足見石凳的恐怖重量。
厲烨舟指着石凳,“來,站上去。”
“……謝謝。”趙恒予微垂眼簾,壓抑着失落的情緒,站上石凳。
厲烨舟扭頭就走。
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又不得不強打精神開始拓印楔形文字,從包裡取出刷子時,忍不住又瞥了眼正和隊員低聲交談的厲烨舟。
十分鐘後,隊伍進入廣場外的第一座殿閣。
仙氣袅袅中,四周空無一人。
荷花池中水聲潺潺,屏幕上繼續播放着前世小電影。
“喂!”厲烨舟大吼一聲。
回應他的是——
“喂——wei——ei——”
回聲蕩漾。
厲烨舟又吼道:“我和柔煜川馬上回家離婚!”
“離婚——婚——婚——”
旁邊的隊員捂着耳朵,一臉痛苦。
那個熱心于他們永世姻緣的神,依然沒有蹤影。
“烨舟,那就是你和柔指揮官的前世嗎?”趙恒予拽了拽他的袖子。
“嗯。”厲烨舟露出驕傲的笑容,“我們永生永世如此般配。”
“好感人啊。”趙恒予熱淚盈眶,擦了擦眼角後露出遲疑之色,“……你的樣子沒變,旁邊那個人确定是柔指揮官嗎?”
“嗯?”厲烨舟愣怔,随即劍眉倒豎,面色兇煞。
趙恒予輕聲道:“你看,那個人總是笑得溫柔和煦,燦若朝陽,足以溫暖身邊每一個人,和柔指揮官真的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所以和你有永世姻緣的人或許不是……”
厲烨舟不滿地指着屏幕,怒道:“憑什麼柔煜川的臉能變?不公平!”
他猛地一躍而起,狂暴如瘋犬病發作,左一腳石凳,右一腳荷花,雙拳亂捶青銅神樹燈,雙爪亂撕輕紗帷幔,眨眼間神聖的殿閣烏煙瘴氣,仿佛經曆過一場大地震。
沒有人,也沒有神阻止他。
隊員們貓在遠處,瑟瑟發抖。
唯有趙恒予站在厲烨舟的身邊,心情複雜又酸澀。
——厲烨舟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懷疑前世的人不是柔煜川,而是在乎柔煜川的外貌變了。
不對,怎麼感覺更像是借着不公平的外貌變化,發洩對柔煜川提出離婚的不滿?
再看屏幕上情深意切的前世,趙恒予更覺得刺眼。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溫聲道:“烨舟,别傷心了。”
厲烨舟垂着頭,臉色晦暗,踢着一盞宮燈,不說話。
那個心高氣傲的神将不見了,隻餘下癫狂後的脆弱無助,像個被人遺棄的小狗。
趙恒予看眼周圍,“烨舟,像柔指揮官的啟明号,這類從事科考外交任務的星艦,長期漂泊在外,男男女女關系混亂,露水情緣比比皆是……”
“咔嚓”,厲烨舟一腳踩扁宮燈。
趙恒予的心髒跟着抖了抖,忙道:“我當然不是說柔指揮官亂搞男女關系,雖然他從來不缺追求者,經曆各種誘惑,但應該是潔身自好的人……”
“咔嚓嚓”,華美的宮燈在無情的靴子下反複揉搓,慘不忍睹。
趙恒予臉頰肉抽搐幾下,重重歎氣,一邊觀察着厲烨舟的臉色,一邊悲哀地說:“這些年,你那麼拼命地戰鬥,身負重傷也要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身陷絕境也要用手撕開一條生路,僅僅六年時間從一無所有的新兵晉升為上校,為的是什麼?”
厲烨舟慢慢地擡起頭,頭頂的宮燈在他眼中折射出雪亮逼人不敢直視的光彩,趙恒予的心也提起來。
他以為厲烨舟終于想起那些遠大理想,意識到自己的暗示,驚喜道:“烨舟……”
厲烨舟捧着臉,憂傷問道:“後世我想長得不一樣,是不是隻有整容了?”
“……”
一直以來,趙恒予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厲烨舟的人。
兩年不見,厲烨舟變得陌生了。
以前的厲烨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滑稽的顧左右而言他。
擁有“冷血魔王”之稱的柔煜川竟然改變了意志堅定的他,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是如此不堪嗎?
厲烨舟不會真的愛上柔煜川了吧?!
趙恒予攥緊拳頭,額頭青筋“突突”狂跳,腦子疼得要爆炸。
——受不了了!!!
他明白了,厲烨舟不知道他來到神迹号的真正目的,不知道他有多麼地關心他,慎重起見不得不在他面前繼續僞裝深情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