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因為私心，想要厲烨舟主動在他面前卸下僞裝，但現在不行了。

姓柔的混蛋已經夠折磨厲烨舟了，他怎麼忍心繼續讓厲烨舟如此折磨自己，整個神迹号隻有他能讓厲烨舟回歸最真實的自我！

“烨舟！”

他再次看眼周圍，随着厲烨舟的情緒平複下去，隊員們走得更遠，繼續專心巡查四周情況，又沒有任何電子監控設備的神之領地，簡直是他們密談的好地方。

“烨舟，你不用對我演戲了。”趙恒予正色，緊盯厲烨舟，“其實，我接到第三軍團的任務安排，進入神迹号，負責協助你的工作。”

厲烨舟慢慢斂起憂傷之色，轉而眼中透出淩冽的殺意，刻印在骨髓裡的野心與欲望噴湧而出，仿佛一頭随時會撲向敵人，咬開咽喉吸血拆骨的惡狼。

明明趙恒予最想看到的就是厲烨舟在自己面前卸下僞裝。

結果厲烨舟真的展現出恐怖的一面，他感到徹骨的寒涼與恐懼，不禁雙腿顫抖着後退，莫名後悔向厲烨舟暴露身份。

——他怎麼忘了，厲烨舟是個瘋起來自己人都會殺的魔鬼。

“我早就和上頭的人強調過，”厲烨舟不悅地沉聲道，“不要随便安插人進神迹号，柔煜川眼光毒辣，警惕心強，稍微露出馬腳必會被他懷疑，你進來隻會拖我的後腿！你們以為讓柔煜川愛上我，信任我，很容易嗎？！”

趙恒予震驚地瞪大眼睛，不甘心地問道：“柔煜川真的愛你？你們不是在鬧離婚嗎？”

厲烨舟幹脆地拉扯幾下宇航服，露出些許脖子上的紅痕。

“你看，他愛我愛的，必須在我身上留下烙印。至于離婚，是他跟我鬧點刺激的小情趣。”

“……哈哈哈。”

——神經病。

趙恒予盯着紅色的痕迹，腦海裡控制不住地浮現出柔煜川親吻這裡的場面——

得多深情，多用力，才能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迹。

他心裡止不住發酸，喉嚨沙啞得厲害，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烨舟，你真厲害。”

厲烨舟驕傲地揚起眉梢，“那是，外貌、能力和家世都卓越無比的柔煜川，唯我獨享。”

突然地，在厲烨舟的話語中，趙恒予自慚形穢。

為什麼會有種厲烨舟在故意貶低他的錯覺？

他的親生父親是第三軍團的上将，可他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而柔氏，是延續數百年風光的大家族，盡管早些年已遊離政治核心，但實力依舊不容小觑。

他在自身的領域亦有建樹，但在柔煜川面前微不足道……

最“膚淺”的外貌，也比不上柔煜川。

自卑感讓趙恒予心中刺痛，想到那個高不可攀的年輕指揮官，刺痛幻化成魔爪，瘋狂地想要踐踏他，撕碎他。

蓦地，耳邊響起低沉地質問：“你最近做過什麼？”

趙恒予被吓一跳，忙答道：“菲爾丁他們是被我們慫恿，并安排機會沖上神之領地。”

“我和柔煜川八年前的事誰爆料的？”

“不是我們。”

“哦……好在你身份不起眼，柔煜川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不然等回去，你死定了，還會害慘了我，讓我多年的苦心經營付之東流。”

為什麼又要提身份——趙恒予心中抓狂，表面上還得保持微笑，強調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我才是協助你的最佳人選。”

“最佳？”厲烨舟冷笑着俯視趙恒予，“以後必須聽我指揮，膽敢擅自行動，無論結果好壞，我一定會殺了你們。”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臉上，趙恒予窒息。

他一心一意為了厲烨舟，可是在那冷酷且殺氣騰騰的眼中，自己隻是個礙事的工具。

“烨舟……”他要哭了。

厲烨舟揮了揮手，眼中殺氣消散，變得出奇地和善了點兒，“等任務結束，我會帶你去12号殖民地。”

正獨自悲傷的趙恒予聞言，驚喜到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帶我去？”

“是啊。”厲烨舟拍拍趙恒予的肩膀，仿佛付以重任般的，“距離霍克帝國最近的星球之一，軍事前哨和新移民地。布倫南元帥和你父親，都與我談過了，事成之後會任命我為12号殖民地總督，希望恒予哥能做我的顧問，做出政績，一起殺到權利的巅峰。”

一聲“恒予哥”給趙恒予聽得心花怒放，隻覺眼前光明璀璨。

三十多年的人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登上頂峰，将趙家的幾個兒子狠狠地踩在腳下，讓父親隻看重他。

他整個人飄忽忽地，便端起了“哥”的架子，如同厲烨舟小時候那般，教導道：“這個時代，更注重事業，愛情不是必需品，不要再想着柔煜川，為他犯傻了……”

——剛才厲烨舟一通發癫太逼真，影響深刻。

為了厲烨舟好，他必須提醒。

“你在瞎說什麼？”厲烨舟掏出武器，指向顯示屏，扣下扳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神的寶貝顯示屏轟然炸開，深情擁吻的前世再度四分五裂。

厲烨舟緊盯着紛紛揚揚落下的晶瑩齑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詭異的事在此刻發生。

腦海裡空白了一瞬，眼睛根本看不出發生過什麼，但屏幕已經完好如初。

感人涕零的前世小電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風雪中影影綽綽的三道人影。

熟悉的播音腔又出現了，“歡迎來到朱天之境……”

神迹号上。

柔煜川站在一間辦公室門前，做為神迹号指揮官，擁有随意出入任何地方的權限，所以他輕而易舉地開門進去，反手關門。

昏暗的辦公室裡，一整面牆的屏幕散發出的熒光在鏡片上閃爍。

這裡是厲烨舟的辦公室，可以查看全艦所有監控。

他快步來到控制台前，在一台電腦上輸入厲烨舟的賬号和密碼，搜索出加密隐藏文件後，手指飛快地敲過鍵盤，打出一小段代碼。

趁代碼破解文件密碼的空隙，他看向監視器。

厲烨舟做的安保方案，和實際會有多少差别？

這差别之中，是否是他和第三軍團的行動地帶？

菲爾丁等人行動得正是時候，帶來機會。

——神之領地的誘惑太強，他毫不意外有人違抗命令、擅自行動，更不會在乎這些身處詭谲棋局中的智障。

同時，也用厲烨舟的單獨行動，來驗證他的一個猜想。

柔煜川的視線飛快地掠過每一幅畫面，停留不超過三秒，已了然于心，直到屏幕上厲烨舟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停頓住了。

——厲烨舟率領的作戰隊登上星橋，趙恒予搖搖晃晃地撲進厲烨舟懷裡。

厲烨舟背對着鏡頭，無法知曉他的表情與動作。

看着他們一前一後前往廣場，模樣挺般配，他摸出一根煙，點燃，緩緩地吐出煙圈，欣賞着這畫面，直到電腦響起“滴”的一聲才移開視線。

密碼破解，電腦屏幕一片漆黑。

他安靜的等待着。

三秒鐘後，屏幕上綻開五彩斑斓的煙花，一個Q版小人從煙花中心蹦跶出來。

小人穿着可愛的惡魔套裝，頭上兩個血紅的犄角，背後一對蝙蝠翅膀，神氣活現地揮舞着三叉戟。

從小人左眼角下的淚痣，柔煜川看出他是誰了。

緊接着，又出現一個穿着牧羊犬套裝的Q版小人，手舞足蹈地繞着小惡魔轉圈。

快樂的音樂響起，兩個小人扭動着屁股，載歌載舞。

“川川，川川，我愛你~我要~親親抱抱~”

厲烨舟刻意賣萌的歌聲響起，柔煜川嘴角微微抽搐，看着小惡魔丢掉心愛的三叉戟，抱起大狗狗，在臉上香了一口。

“舉高高~~~”

小惡魔高高舉起大狗狗，兩人笑得更開心。

“川川，川川，好愛我~我要~親親抱抱~舉高高，麼麼哒~~~”

小惡魔與大狗狗嘴對嘴親親，大顆的愛心泡泡在四周泛濫，接着出現一行字——

“柔煜川&厲烨舟，結婚一周年快樂！”

一周年紀念日已經過去一百四十天，柔煜川第一次看到這段動畫。

紀念日那天，他們在做什麼？

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重複過很多次的忙碌的一天。

抽空給媒體小組拍了照片，假惺惺地對着鏡頭說一句“一周年快樂”之外，他們沒有燭光晚餐，沒有互送紀念日禮物，敷衍地應付别人的祝福，回到休息室倒頭就睡，什麼也沒做。

煙頭掙紮着亮起最後一絲火光，随後歸于徹底的死寂，煙霧缭繞之中，柔煜川平靜地合上電腦，準備再核對一遍監控，忽聽門鎖咔哒一聲。

他回頭望去，透過漸漸開啟的門縫，看到厲烨舟陰沉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厲烨舟随即露出意外之色。

他拿起煙盒，用嘴抽出一根香煙，起身單手解開皮帶扣，“恭喜你賭赢了，是我先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