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按住他的後腦勺，不容他退開，柔軟的舌再度強勢地入侵口腔。

感覺太奇妙，厲烨舟有點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很快被柔煜川糾纏上。

随即，一發不可收拾。

柔煜川輕哼幾聲，厲烨舟吻得更激烈。

他反客為主，着了魔似的，搜刮肆虐，反複品味。

舌尖像淬了情.毒，叫人失去自控力，心醉沉迷。

又像燃起了熊熊烈火，燒灼着他們肉.身，融化交彙為一體，叫他們緊密相連，不分彼此。

口鼻中充斥着熟悉的氣息，有自己的，有所愛之人的，混合成這世上最甜美的滋味。

柔煜川被吻得腰肢發軟，用另一手勾住厲烨舟的脖頸，好撐住酸軟的腿腳，毫無阻隔的緊貼在一起的胸膛連動心跳，忘乎所以地吻得更深。

不同于初吻時，愛與恨緊緊糾纏，痛徹心扉的苦澀。

這一次，隻有甜蜜的味道，萦繞在唇齒之間，蕩漾心神。

仿佛久旱逢甘霖的魚兒，極度渴求着雨水的滋潤，在得到之後，又貪婪無度地索取，怎麼也不夠。

深情熱烈的唇齒相依中，跟上次一樣，厲烨舟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你初吻之人，将與你靈魂交融，潛入你的記憶之海。”

菲亞族的神奇魔咒。

他看到一個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被子有大半滑落在地上，随着走近再仔細一看那張臉，在和平家園中出生成長，尚未經曆戰争的血腥殘酷，眉眼間尚有一些單純稚嫩，那是二十歲時的自己。

視野有點奇怪，左邊缺失了一部分，他恍然意識到原因時，一隻手落在自己的臉上。

很奇妙的感覺，像是……靈魂出竅，他伸出手，摸自己。

骨節分明的手指，指關節微微發紅，蒼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隐約可見。

指尖在碰觸到他的臉龐後，閃電般縮回，顫抖着猶猶豫豫片刻，又輕輕地落在臉頰上，小心翼翼地滑向嘴唇，接着順着鼻梁而上，輕撫着眉眼，一遍又一遍，如對待極為貴重的心尖珍寶。

而後，他的臉不斷地放大，因為距離太近而變得模糊，幾乎能聽見清淺的呼吸聲。

厲烨舟以為會親上去，結果并沒有，視野驟然後退，随後上移，他在華麗的落地鏡裡，看見柔煜川的臉。

十八歲的柔煜川，冷淡，蒼白，空洞而虛無的眼眸透過鏡子，仿佛看見了八年後的他。

這是柔煜川的記憶，他通過柔煜川的眼睛，看到八年前一個安靜的午夜，他沉睡之際，柔煜川謹小慎微又滿懷愛意地碰觸他，試圖親吻他。

鏡子裡，柔煜川突然粗暴地扯下左手的所有僞裝，看着傷痕累累的左手腕，冰封一樣的臉上露出難以壓抑的痛苦，右手發瘋般的反複揉搓着傷疤，想要它們消失似的，到手臂發紅，傷疤撕裂，滲出血珠，他都沒有停手……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同時他們的親吻，在氣喘籲籲中結束。

再親下去，腦缺氧了。

柔煜川喘着氣，額頭抵着厲烨舟的額頭，低聲問道：“你看到我的記憶了吧。”

“嗯。”厲烨舟環緊柔煜川的腰身，尚未從最後柔煜川的癫狂中緩過神，“我看到你……”

他艱難地咽口唾沫，喉頭仍然發緊，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屏住自己的呼吸，感受着柔煜川呼吸間微暖但鮮活的氣息落在臉上。

他為親眼看到柔煜川對他的愛意而欣喜，又為……當時他為什麼要睡得那麼死，沒有覺察到柔煜川就在旁邊，無聲地傷害自己而自責難過，心一抽抽的疼。

柔煜川緊張地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柔教授……”厲烨舟收緊手臂，将愛人抱入懷中，臉頰磨蹭着柔煜川的頭發，劍眉緊蹙着，眼淚毫無征兆地一下子湧出來，“對不起。”

柔煜川感覺有冰冰涼的東西落在肩背上，摸着厲烨舟的後背安撫，“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我沒有問過或尊重你的想法，用自以為的好方法，對待你，讓你悲傷難過……”

厲烨舟當即反駁，“胡說，你是世上最好的。”

“笨蛋……”柔煜川罵道，罵厲烨舟，更是罵自己。

解開了厲烨舟的心結，可這家夥仍然被負面情緒籠罩着，不像之前會哭哭唧唧嗚嗚嘤嘤地各種手段，沖他耍賴撒嬌，點燃快樂的情緒。柔煜川知道自己錯的太離譜，以為這團火焰無論經曆怎樣的風雨，永遠熾熱燦爛，就一門心思地用自己的手段去化解危機，反而差點害了厲烨舟。

“對不起……”厲烨舟仍感到愧疚，不管柔煜川怎麼做，都不是他可以傷害他的理由。

柔煜川抿嘴不語，對不起來對不起去的，沒完沒了，想了想，索性用正正經經的語氣說道：“行了，我又不是沒爽到，隻有一點要求，以後不許直接進入，不然掰斷了别來找我。”

剛經曆過超強度運動的身體着實疲累不堪，又沖了一把冷水澡，他擔心自己明天感冒，于是大手一揮，“去放洗澡水。”

“啊？”厲烨舟抹一把眼淚，吸吸鼻子，話題轉換的太快，無法把道歉與洗澡水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太多了，黏黏糊糊的，我自己沒辦法清理幹淨。”柔煜川松脫開厲烨舟的懷抱，“你幹的好事，你給我收拾。”

厲烨舟順着他手指的去看，白皙如玉的皮膚讓各種痕迹尤為顯眼，粘膩的液體快滑到膝蓋上，全都是他弄出來的……不禁老臉發燙，麻溜地重新拿來一條幹浴巾，披柔煜川身上，把他抱到沙發上坐着，又去放洗澡水。

試好水溫是柔煜川最喜歡的，他抱着柔煜川在花灑下大緻沖洗過，然後一起坐進浴缸。

被熱水包圍着，柔煜川閉上眼，發出舒坦的喟歎。

盥洗室内，潺潺水聲回蕩，他窩在厲烨舟懷中，大長腿大咧咧地分開搭在浴缸兩邊，由着他的手仔細清理，本就軟得一塌糊塗的身體，不出幾下就快化進洗澡水裡了，安靜得過了頭有點不太好。

柔煜川清清嗓子，主動挑起話頭，“你……沒有看到我自殺的記憶吧……”頓了頓，松口氣，“嗯，肯定沒看到，不然你不會像現在這麼淡定。”

厲烨舟忙說“沒有”，也不賣關子，把自己看到的全說出來，包括上一次看到他舉槍自殺。

柔煜川眼中閃過一絲慶幸，舉槍自殺這事兒用仿生人演過一次，好蒙混過去。

他又輕咳兩聲，帶着些不自在，眼睫毛微垂下來，做為最後一點遮羞的辦法，仿佛一個被發覺暗戀心事的少年，“沒想到給你看到這個……”

厲烨舟聞言，得知記憶的展示是随機性的，與他得到的情報也一緻。

不過，他更關心另一件事，“你的傷疤又裂開了，後來怎麼處理的？”

按當時柔煜川穿的衣服，推算出大緻日期，他沒有覺察到第二天的柔煜川有過異常。

“我潛入醫療室，自己處理了。雖然我失去記憶，但在醫院住了三個月，耳濡目染，處理那點小傷還是會的。”柔煜川擺擺手，“我那時候有病，在發癫，不用在意。”

厲烨舟擡手輕點浴缸旁的小屏幕，浴缸自動換上新的熱水，趁着這個功夫，把柔煜川的腿收攏收攏，手腳并用圈在懷裡，用自豪的語氣笑道：“嗯，我把柔教授治好啦！”

柔煜川的手在水面上來去撩撥，蕩開一圈圈漣漪，“菲亞族的魔咒，你初吻之人，将與你靈魂交融，潛入你的記憶之海，他們通過直接窺探記憶來檢驗愛人之間的忠貞。菲亞族長的權杖誤觸我的額頭，所以我也被施加了這道魔咒。我不能和你接吻的原因，就在于……”

說着，他的左手從漣漪中間浮出，晶瑩的水珠在疤痕間滾動，淡化了醜陋的顔色。

饒是如此，厲烨舟仍皺緊眉頭，眸色沉下來。

柔煜川繼續說道：“我在講述自殺這件事時，無論你表現得有多麼鎮定自若，我感受到了你的恐懼，知道你害怕心疼。正因為你愛我，所以一旦你從我的視角來看到自殺的場面，那将是切身體會一般的災難，會比我本人更痛苦。我放下了，你卻放不下，一生受到身心摧殘。這份仇恨與悲痛要如何化解，殺掉賀渡和布倫南就夠了嗎？還是殺掉早已不知去向的星際海盜殘餘分子，追殺根本沒有線索的人體實驗主謀？不要拿你寶貴的人生去賭這一場虛無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