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弱智的手段逼你回去?”
頭頂響起厲烨舟的聲音。
柔煜川點開一個發布會直播提示,“總要有點夢想來支撐虛無的人生。”
他仰頭看向厲烨舟,“你不是要去處理防禦工程?”
厲烨舟還沒回答,先響起的是總統沙啞虛弱的聲音,“諸位,柔煜川指揮官為奧德茨做出巨大而卓越的貢獻,請大家不要随意的揣測指摘,令人寒心!”
正在進行中的發布會上,總統憔悴蒼老,在一衆記者的咄咄逼問下,無比悲壯地表示責任應該由自己承擔,至于為什麼由他承擔,又說得含糊其辭,叫人摸不着頭腦,然後一個勁兒地請求大家不要攻擊飽受身心摧殘的神迹号全體人員。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柔煜川拿槍指着頭,被迫承擔一切責任。
記者們更群情激憤,山呼海嘯般的問題抛向這位可憐無助的老人。
“根據統計數據,柔煜川指揮官在任務中的人員傷亡率是聯邦有史以來最低的。至今無法公開露面,人員傷亡到底有多嚴重?他是否盡到一位指揮官的責任?”
“有消息稱,柔煜川指揮官以全體船員為人質,抗命不歸,獨吞神之領地成果,計劃颠覆政權,您怎麼看?”
“根據聯邦武備限制規定,科考類星艦禁止改裝超規格武備,柔煜川指揮官的啟明号達到最高等級的軍事武裝級别,拒絕第三軍團護衛艦例行護送,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
“請你們注意措辭……”總統晃了晃,适時暈倒。
發布會頓時亂成一鍋粥,有奮力擠進人群想帶走總統的安保人員,有蜂擁而上要拍下總統暈倒醜态的記者,還有認為總統裝暈而大叫着繼續盤問的……
“暈倒的過程挺自然,不愧排練了九十七次。”柔煜川關掉直播。
幾方掐架,互相揭老底,栽贓陷害,上演一出又一出的鬧劇,衍生出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不過關于神迹号及其相關人員的,主流就那麼幾條——
除了柔煜川是個狼子野心的陰謀家以外,他還是被第三軍團控制的小可憐,這個牽連了厲烨舟,說他最初那一球撞暈柔煜川就是有計劃的,繼而引發對他們婚姻關系的各種陰謀論。
神迹号全體船員被副總統打包送去做人體實驗,已經進行到慘絕人寰的地步。
總統是個老年癡呆症患者,聯邦議會提出對他的彈劾案。
鬥來鬥去,同時想逼他盡快現身,給公衆一個合理到完美無瑕,挑不出一根刺的解釋。
安撫公衆——從柔煜川記事起就沒幹過,他又不是全宇宙的爹,沒那個耐心哄巨嬰們。
這潭渾水裡,柔照甯女士快樂地興風作浪,這些年她看似遊離政治核心之外,沉迷追殺星際犯罪團夥,不過是障眼法,私下裡霍霍磨刀。
她要站在權力頂峰,給依附在國家政權這棵大樹上的臭蟑螂們邦邦幾拳頭,然後踩在腳底下碾爛。
他們繼續要做的唯有準備與野心家一夥人短兵交接。
柔煜川轉而去看金屬蜘蛛發回的探測報告。
有了兩次發現失蹤船員的記錄後,嘗試在龐大而繁雜的信息中找尋相似的痕迹,進一步提升找到船員的效率,以及發現野心家的幾率。
柔煜川設定好對比程序後,看到一杯水和幾顆糖擺在自己的桌子上,而厲烨舟已經不知去向。
“滴”,通訊器上跳出一個亮點,是厲烨舟與一溜排工程機器人的合照,半荒廢的基地在他手中逐漸煥然一新。
他像一個充滿無限精力的魔法師,在球場上率領全隊拼搏赢得勝利,在戰場上殺敵如麻勢不可擋,又在偏遠的星球上再度活躍生機。
在照片不起眼的角落裡,他看到一襲衣角,擡頭看了眼時空管理局那幫人,然後存了照片,繼續做事。
午餐後,柔煜川帶厲烨舟欣賞總統崩潰的模樣。
可能是做多虧心事,加上練習暈倒時摔到腦子,總統看到柔煜川的左手時,臉色比往常更蒼白,暈頭轉向,東拉西扯半天自己的身體狀況之後,才猛然想起找柔煜川的目的。
“煜川啊……”他準備好了苦情戲,信心滿滿地認為一定能勸柔煜川和柔照甯回到首都。
“刺啦”,屏幕上閃過幾道雪花條。
“我們在奧德茨邊境之外,通訊信号不佳,随時會掉線,請您諒解。關于我們的回程日期,已經在安排中,預計……”柔煜川不客氣地挂斷。
屏幕暗下去,同時澆滅柔煜川說到預計的那一刻,總統的眼睛亮起希望之火。
這麼大年紀了,被氣的中風也不是沒可能。
厲烨舟這才從攝像頭掃不到的死角裡走出來,驚訝得合不攏嘴。
他當然不會認為總統如表面上那般慈祥和藹,能坐在聯邦總統這個位置上幾十年的人,都是人精中的千年老妖人,老謀深算,演技一流。
萬萬沒想到會失态至此。
他很快明白過來,總統怕的不是傷疤的驚悚惡心,而是傷疤引起對柔煜川本人的害怕,柔煜川是個連死都不怕的神經病,也是個随時能曝光他與第三軍團“和平協議”的定時炸彈。
厲烨舟道:“我想……隻要你一露面,不對,隻要一确定你的位置,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暗殺,僞造你畏罪自殺的假象,你死了,很多事便無法再追究下去。”
柔煜川不以為意地攤手,“做夢時,什麼都敢想。”
随後,他的手像鳥兒一樣落在厲烨舟的肩膀上,輕輕地停落,修長的手指沉穩有力,“我們聯手作戰兩年,從未輸過。”
厲烨舟歪頭,臉頰蹭蹭柔煜川的手背,笑道:“總統這個夢做的可真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