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姐說反穿越裝置的成功率提升到83%。”柔煜川看着左妍抒發來的實驗報告。
厲烨舟等他收起通訊器,才揪着襯衣的一角扯出褲腰,往腰上貼冷敷貼,又看了看褲子。
柔煜川眼簾微垂,清冷的眉眼似有雲霧萦繞,變得柔和許多,看起來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他的暗示。
“柔教授?”
柔煜川回過神,“黑色物質中有一部分難以解析,成功率能否再提升純屬瞎貓碰死耗子了。”說着,褪下長褲,讓厲烨舟貼上冷敷貼,然後身子一歪,腦袋枕着厲烨舟的腿,“比上次報告的60%強多了,偶爾嘲諷他們兩句還挺管用。”
“我看他們拼了老命地想拉回臉面。”厲烨舟抖開薄毯蓋在他身上,“早上那一吻,我看到你小時候在科學院大學,把一個成年人按在地上揍,周圍人又崇拜又害怕你。”
“哦。”柔煜川順着話茬,不想休息時間還談公事,“我十一歲的事。”
那時期的柔煜川,基于未成年人的隐私保護,公開資料寥寥,據說做為科學院大學年紀最小的學生,天天被人偷拍,但發到網上立刻會被删除,厲烨舟直到從澹台晖給的相冊裡才見識到十一歲小孩的臉能有多冷多臭。
“诶?”厲烨舟有點意外,通過柔煜川的眼睛,看到那人鼻青臉腫,鼻血塗花了臉,而附近有校工打扮的人緊盯着,“你親自動手打架?當時你身邊有僞裝成校工的安保人員吧?”
“因為不能用武器,用拳頭說話最便捷。十到二十歲組别的打架,三十歲以上的人摻和進來會被指責為以大欺小。”柔煜川捋順有點淩亂的頭發,從厲烨舟的角度,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挑不出缺點,哪哪兒都能滋滋琢磨品味一番,怎麼看也看不夠,他掃開額間的一縷亂發,兩人的手指正好碰到一起。
厲烨舟握緊柔煜川的手,正色道:“為什麼揍他?”
柔煜川道:“一個懦弱的色狼。”
厲烨舟震驚,而後一腔火噌得上頭,“如果我在,一定捏碎他的蛋。”
“好啦,遇上我,怎麼可能讓他占到便宜。”柔煜川笑了笑,手指摩挲厲烨舟指腹上的薄繭,“後來,有人舉報他意圖猥亵數名同學,被開除了。”
厲烨舟道:“沒想到聯邦最頂尖的大學,精英人才的搖籃之地,也會有這種人渣。我以為隻有第三軍事學校那種地方,多的是精力過于旺盛的變态流氓殺人狂。”
柔煜川道:“人性的複雜罷了,政府大樓裡有多少道貌岸然的家夥。那些環境惡劣的星球,變化莫測的小行星帶都比他們可愛的多。”
厲烨舟看柔煜川閉上眼,問道:“你要午睡?”
“防止用眼過度。”柔煜川搖搖頭,又加了一句,“預防為主。”
厲烨舟沉默了會兒,盯着殷紅的淚痣,回味着柔煜川的記憶,“光看相冊已經滿足不了我對你小時候的好奇。”
當他通過菲亞族的魔咒親眼見過後,感覺和看相冊完全不一樣,好像一個盜寶者,剛掘開洞口,發現幾粒璀璨無比的寶石就驚喜得手舞足蹈,往黑黢黢的洞口裡一瞧,隐隐約約間有比嘉奇絲星河更絢麗的光芒閃動着,吸引他。
“當睡前故事講吧,人生還很漫長,可以講無數個夜晚。”柔煜川閉着眼,卻精準無誤地在厲烨舟的鼻梁上刮一下,“我也很想知道你小時候的故事。”
“柔教授的提議妙極了。”厲烨舟頓了頓,卻蹙起眉頭,“我好像給了你太沉重的負擔。”
柔煜川忽然睜開眼睛,一眼望進厲烨舟的眼底,捏着他下巴,“厲烨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說嗎?”
柔煜川嚴厲起來,那雙眼睛跟吃人的風刃似的掃來,略帶沙啞的聲音更是平添威嚴氣勢,震得渾身是膽的厲上校差點原地蹦起來。
他看着厲烨舟的臉色,像犯錯後不知道該怎麼哄人開心,怕一個不慎關系進一步惡化,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也不知道鬧離婚的時候,厚臉皮賴着他的是誰,不由分說就來一次深入交流的又是誰。
柔煜川坐起來,毯子從身上滑落到地上,腰上腿上的冷敷貼冰涼涼得更厲害,進一步舒緩了腫脹,他扶着腰歎氣道:“厲上校,要不我們出去打一架吧。”
厲烨舟自己往床上一攤,“我單方面投降。”
柔煜川料到會這樣,也不客氣,坐到厲烨舟身上,揪住他的衣襟,後領勒緊脖頸,白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蓄滿了力量。
厲烨舟多多少少領教過,縱是他皮糙肉厚也不好受,但他昂起下巴,坦然接受。
柔煜川舉起拳頭,他不由地閉上眼,淩厲的風呼嘯着,如氣勢洶洶的箭雨奔襲而來,即将與他的臉兵戎相見時,不見了。
就算不睜眼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久了的人,曆練出敏銳的神經,比常人能更快一步地覺察到危機,并且清晰地描摹出形狀,然後在眨眼之間想出應對的辦法。
厲烨舟知道柔煜川那語氣眼神,是真的會揍一拳頭,訓練有素的軍團上校不動如山,不然心裡頭總有一口對自己的火氣排不出去。
他準備迎接的一頓痛揍,消失得莫名其妙,出乎意料。
他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時,一道黑影沉重地落下。
觸感卻意外的柔軟。
似有刀鋒劃過嘴唇,然後一點刺痛後,血腥氣探入唇齒之間。
許是血腥氣的原因,綻開在腦海中的記憶起初并不美好——炮火沖天,碎屍與金屬碎片混合着橫飛,四下裡皆是敵軍戰機,警報聲念經似的在耳邊不斷回蕩,啟明号已經被敵方的導彈鎖定。縱然啟明号配備最高端的防禦系統,也難在短時間内抵擋如此密集的攻擊。
當炮口亮起刺眼的光芒時,通訊器裡響起一個笑聲,“柔教授,我們來了。”
鬼魅幽靈般的戰機出現在敵方身後,如一道閃電劈入後排的敵軍指揮艦上,形勢瞬間變化。
敵軍沒想到自己竟會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中的螳螂,且被一擊擒王,在腹背夾擊中被打的落花流水,很快潰不成軍。
剛剛還危在旦夕的記憶的主人,點燃一根香煙,在漫天的戰火中抽的怡然自得。
唇上的刺痛一陣陣,麻麻的。
“厲上校,”柔煜川退開,嘴唇上沾着一絲瑩亮的血迹,“唇齒打架也算打,好了,我赢了,我們倆的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