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為了方便,幾人在酒店餐廳随意吃了些,下午就各自抱着雪闆跑沒影了。
饒新夏低頭,盯着眼前正弓背扭緊雪靴的人,問:“要帶我去哪?”
“跟着我來就好了。”那人揚起一抹松弛的笑,起身抱起擱在長凳旁的雪闆。
一路纜車向上,換乘至山頂,入目四野已是白雪茫茫,風口處僅有和她們一道下車的幾個雪友。
但直到眼前幾人都跳下陡坡,身影消失在雪霧中,卓谕還是站在一旁,甚至沒有要穿上雪闆的意圖。
饒新夏默然站在一側,踐行着對方‘跟着’的要求。
她不是第一次來N城。因為離國内近,交通方便,雪質和環境又好,她沒有出國前有好幾個雪季都是待在這邊,因此對這片的情況可以說非常熟悉。
兩人現在所在的一方小平台,是整個雪場裡纜車能送達的最高處,如果還要追求更具挑戰的線路,就隻能繼續徒步往上爬,從Gate進野雪區了。
看這情況,卓谕是要帶自己去滑野雪?不對……野雪而已,不必那麼神神秘秘。
岩灰色的身影抱起了雪闆,朝她努了下頭。饒新夏目光順着一看,盡頭陡坡高懸,她嘴角一歪。
還真是上山啊……
兩人連走帶爬,繞到了山頂另一側。
寫着「Ski at Your Own Risk(注:自負風險區域)」的金屬栅欄門出現在眼前。
“雪崩包在身上麼?”前面的人回頭問她,饒新夏拍了拍背後的包,豎了下大拇指。
卓谕拉開黃色小門,鑽了進去,饒新夏緊随其後。
看來今天還沒有人來過這邊。
臨近三月,氣溫升高,雪季其實已接近末尾。不過最近幾天連續幾場大雪,又讓整個N城附近的雪場落滿了令人愉悅的粉雪。
此時腳下踏進快要湮沒雪靴的松軟雪層,感受着米老鼠被扔在米花糖裡的快樂,饒新夏心下已開始蠢蠢欲動。
身旁的卓谕扔下雪闆踩住,快速固定好,對她指了指陡峭的雪坡。
“饒新夏,你滑過速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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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飛出去五次,對于饒新夏而言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她自會滑雪以來,還從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剛進門那會,她還和卓谕說這邊的場地不太合适。此時摔在雪裡,老實了。
是自己太傻太天真,卓總滑速降這麼多年,還需要她來告訴人家,這邊的雪道長度和雪質特點不适合速降麼?
眼前停在坡上,雪鏡掩不住笑意看着她的Omega,分明是為了她的生命安全,才選了這條不‘那麼适合’速降的雪道啊!
N城的雪質松散幹燥,雪層深厚卻柔順,是舉世聞名的粉雪天堂,但對于要求‘硬雪’的速降而言,卻反而不是那麼适宜。
而附近不遠處,另一片曾舉辦過速降比賽的雪場則雪質更偏幹硬、雪道垂直落差更是超過1000米,毫無疑問是更佳的選擇。
隻是,從那種地方以速降的滑法飛出去,那可就不是現在這樣:頭盔歪掉、下巴磕疼、手腕疑似扭傷、屁股略微有些痛感的‘無事發生’狀了。
下方的Alpha以一種被砸進坑裡的姿态嵌在雪裡,擡扶了下自己的頭盔,腦子有些暈眩,仿佛有水在裡面晃來晃去。
由于雪太厚,倒着向下挂落的姿勢也不太好發力,饒新夏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翻過身來。卓谕滑到旁邊停住,彎腰伸手讓她抓住,使了個猛勁一提,讓饒新夏配合着力道站了起來。
“可以啊卓總,你是我見過Omega裡力氣最大的了。”
身前的Alpha蹦蹦跳跳抖落自己身上的雪粒,像一顆被熊孩子踢了一腳的聖誕樹,紛紛繁繁落下喜慶的禮物。
這幅樣子看得卓谕很想上前搖一搖,試試能不能掉落滿足自己心願的長筒襪。
但穿得跟隻烏鴉一樣的饒新夏,顯然和聖誕老人歡快潔白的形象差距甚遠,卓谕隻略微打量了對方一會,就收起了這個念頭。
卓谕:“注意你的言辭。”
意識到自己的發言有輕微屬性歧視傾向,Alpha連忙道歉:“Sorry,我說錯話。”
卓谕隐去眸子裡的笑意:“這趟下去回酒店了。”
“啊,不上來了麼?”似乎意猶未盡的Alpha懵懵地望着她。
少見饒新夏如此呆萌的樣子,連帶着那副可以cos大熊貓的墨色雪鏡看上去都順眼了許多。擡手指向日落的方向,卓谕提醒道:“晚上野雪區不安全。”
這等基本常識,饒新夏自然明白,隻是肩線有些塌了下來,明顯感到失落。
看那人望着山巅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卓谕不得不扯着她的胳膊,強行讓人趕緊滑下去,不然冬季開始日落後天黑就在眨眼間,别真在地方出了什麼事,耽誤過兩天的工作。
而一旦被下落的快感支配,一整個下午顯然是滑興奮了的Alpha情緒很快恢複,在前面連着跳了好幾個360。
漆黑如夜的身影在白霧茫茫的雪間穿梭,從嶙峋的裸岩旁滑過,在斷崖處躍出,抓着雪闆在空中翻騰着、旋轉着,像一顆白夜中的流星,飒然砸向地面。
這樣的饒新夏,可真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事實上,在第一次見面時,她就這個樣貌優越的Alpha生出了自然而然的好感。
人類被色相吸引,是很平淡日常的事情。Omega被Alpha吸引,就更是被基因指引的直白偏向。
饒新夏無論是長相、性格、能力,點點滴滴都落在她審美取向的天平之上。
面對這樣合适的對象,她當然動過心思。
人都有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同樣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有些人會選擇觀望,而有些人,會選擇占有。她其實覺得自己偏向前者,但偶爾有些時候,的确也會生出異樣的欲望。
隻是很可惜,如此年輕的Alpha,竟然是已婚。
她雖然無法直接感知到饒新夏的信息素,但對于大多數AO而言,已婚約等于深度結合,雖然深度結合也并非不可解除,但畢竟是一件比離婚要麻煩太多的事情,而且伴随着無法避免的痛苦,和漫長的糾纏……
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心思花在這種感情上,也沒有打算讓幹淨如雪山一般的Alpha遭受這樣的煎熬。與其在這種事情上耗費精力,饒新夏更應該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實現那些與她的天賦相匹配的目标。
她始終堅信,人生來有獨屬自己的責任。
找到人生的意義和價值,是理解自我存在的第一步。
并非為了什麼青史留名之類的虛浮成就。逝後的世界無法預測,隻有生前的刻度能被自己牢牢掌握。是要守在山下,停在山腰,還是走向更人迹罕至的終點,都取決于所謂的‘選擇’。
而饒新夏的選擇……讓她有些無法理解。
一個如此向往自由的人,為什麼會早早把自己困囿于另一個人的身邊。
難道就真是如此的深愛,可以讓一個理性睿智的Alpha,早早将自己的人生與另一個人完全聯結在一起,任憑彼此的腺體不斷融合,心意相互靠近,最終失去原本最初的自我,在那樣混沌不明的影響下,成為另一個自己……
若果然如此,那饒新夏可真是太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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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間洗過澡,神清氣爽出來吃晚飯的人仗着身高腿長,一路搶先,在身後的暴躁追逐中跑到店門口,按下了自動按鈕。
一陣風鈴聲響起,身後緩緩打開的移門裡服務員望向門口,笑着道了聲‘歡迎光臨’。
等同伴都到齊後,幾人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饒新夏對着Sam揚了揚下巴:“怎麼樣,待會還比麼?”
年輕氣盛,意氣風發,說的就是眼前的饒新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