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有些尴尬地支吾兩聲,在挂電話前直接給伏野丢下一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伏野并沒多想,隻是忍不住輕笑一聲,覺得這人從以前到現在永遠都是這麼莫名其妙。
二經。
伏野以前在這裡呆過兩年,雖說隻有短暫的兩年,但這裡卻成了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忘記的地方,也大概是他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如果沒有施黎這個電話的話。
施黎的車停在了馬路對面,車門被人推開,伏野在施黎斜後方看到了那個七年來隻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個人。
沈雨上就安靜地站在那,目視前方,拿在右手的手機偶爾被指尖捏着轉兩下,他的頭發比高中時期長了不少,冷白的皮膚在人群中尤為紮眼,而且……看着比以前高了很多。
但不知道為什麼,伏野卻隻覺得陌生,好像站在十米開外的那個人跟他認知裡那個喜歡笑、喜歡熱鬧的少年,隻有一張相似的臉罷了。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身好像被抽成一片真空,萬籁俱靜,聽不到半點聲音。
伏野就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特别像夢境裡飄在天空一碰就破裂的彩色泡泡,連肆虐的狂風也在此刻徹底隐匿起來,留不下半點痕迹……
唯獨伏野的心跳愈來愈快。
咚。
咚……
咚!
像是正在經曆一場無人知曉的海嘯。
最後還是施黎先打破了這份平靜。他擡着胳膊朝伏野招了招手,怕有經過的車擋住伏野的視線,他又站在原地跳了兩下:“伏哥,這裡。”
等到紅燈倒計時結束,伏野才緩過神輕笑着穿過馬路。
施黎整個人看起來特别激動,眼眶都是紅的。他吸吸鼻子,張開雙臂直接擁抱過來:“你終于回來了,我想見你一面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矯情?以前我們不是打過視頻電話嗎?”伏野被抱得很緊,動也動不了,隻好攤開手掌輕輕拍了拍施黎的肩膀。
餘光裡,站在旁邊的人好像在笑,霧蒙蒙的眼睛像個無底洞,可以幫他隐藏所有的情緒。
“打視頻不算,而且那時候我人還在澳洲呢。”施黎說。
“……”伏野沒打算反駁他,等施黎松開手,他才把視線往右偏移到沈雨上的那雙好看的眼睛裡:“你……”
伏野曾經無數次在腦子裡預演過他跟沈雨上重逢那天應該說些什麼,可能是一句“别來無恙”,也可能是一句“好久不見”……但此時此刻,熟練的排演好像徹底被推翻,脫口而出的隻是一句:“是你啊。”
站在旁邊的人把手機屏幕摁熄揣進衣兜,目光在伏野身上遊離的同時,又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衣角,以免自己失态。
沈雨上笑了笑,眼尾跟着往上一揚:“嗯,是我。好久不見,伏野。”
塵封的記憶好像被一陣疾風卷起,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像他們共同主演過的默劇電影,兩千多個日夜的孤寂無望,暗戀也好,喜歡也好,謊言也好,離别也好……全都在此時此刻彙集成那句簡短的一句“好久不見”。
半晌,伏野才慢慢開口,磁性的嗓音依舊又低又欲:“我……不知道施黎說的那個人是你。”
沈雨上并不介意,隻是學着施黎剛才的動作,張開雙臂的同時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那我們兩個是不是也得抱一下?不然顯得我這個人特不真誠。”
伏野心頭一跳,覺得那場海嘯好像還沒完全過去,他往前走了一步,腳步輕緩,就連伸出去的雙手也在微微打顫。
“好啊。這麼久沒見,那就抱一下吧。”他将沈雨上整個人擁入懷裡,眉心微蹙,小心翼翼拍着他的後背,随即立馬抽身,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看這兩個人的表情沒什麼異樣,最多不過就是久别重逢之後的别扭罷了,施黎懸着的心總算是乖乖放了回去。
他伸了個懶腰,前前後後拉開車門,把伏野跟沈雨上兩個人塞進去,然後在雨幕中疾馳而去,在這條路的盡頭拐上了高架。
回市區的途中,施黎開始講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所有悲痛經曆。
比如高考結束因為報考志願的事跟家裡鬧翻然後離家出走,去自己家開的酒店住了幾個晚上,最後被強行送去澳洲。
比如他在機場的男洗手間給伏野和沈雨上兩個人分别打了電話,哭得那叫一個慘,讓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自己。
到後來因為厭惡澳洲奇形怪狀的大型飛蟲,所以拍了好多照片直接發到他們的好友聊天框裡,甚至交了外國女友都要把合照發給伏野看,無論最後有沒有收到回複。整個過程裡,他還總偏頭問伏野“是不是”或者“對不對”。
沈雨上跟以前一樣并不嫌棄,聽得認真,偶爾會回頭瞥一眼伏野,再低頭陪施黎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