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個人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
二經的夜晚總是忙碌的,夏天來這旅遊的人不少,所以一到晚上,這裡幾乎每個路口都有售賣特色小吃的推車。
再靠近市區中心些,還能在路邊看到賣花的,玫瑰和百合的味道混在夏天潮熱的水汽裡,最後傳遍大街小巷。
這座半大不大的城市甚至單獨開通了條繞城公交地鐵線,全年24小時運營着,黑夜好像抵擋不住這座城市的熱情。
有人會在下班時間同朋友打電話商量晚點要去哪個酒吧喝一杯,有人喜歡安靜地坐在站台的凳子上等車來。
有人喜歡在傍晚夕陽消失的最後一秒推開家門,笑着跟歸來的鄰居打招呼。
有人為了生活,穿着鮮麗亮眼但有些不合身的衣服,在二經市區某家ktv的前台陪着笑。
也有人帶着一身消毒水的味道,忍耐着急診室裡的哭鬧……
這就是伏野眼裡的二經。
他在宿舍呆得有些無聊,想去學校外面買點日常需要用到的東西,再順便找個地方把頭發剪短些。
沈雨上這周的專業作業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畫完上交了,現在就剩下幾篇文言文解析還沒來得及寫。
他用筆尖不停去戳桌上那些凹凸不平的洞,然後又偏頭把整個腦袋擱在桌上,下巴貼在書上,閉上眼睛歎氣。
都說藝術生最痛恨語數外,這話真是一點都沒說錯。
伏野沒忍住,眼睛往沈雨上胳膊底下壓着的練習冊上瞥了一眼,明明就那麼簡單的幾道題,而且底下還都标了注釋,沈雨上這什麼眼神,真是一點都沒看着?
再不濟,他完全可以用手機上網查一查,然後照着答案抄一下。
可沈雨上壓根就沒動,從他坐上凳子掏出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開始不自覺神遊,一直到現在。
伏野覺得,他純粹就是懶。
“很難?”
“啊?”沉默被打破,沈雨上總算回過了神,他咬了咬牙,“不難啊,我隻是在認真思考。”
“思考着怎麼把語文課本上印刷的李白畫像改得比現在更顯年輕一點?”伏野說道,“改得不是挺好的麼,不愧是學畫畫的。”
“哈?”沈雨上猛地坐直了身子,連忙用手去捂打開的語文書,捏着橡皮就要去擦,結果擦了半天沒擦掉,隻好冷着臉往後翻了一頁,“靠……忘了是用水筆畫的了……咳咳,這個純屬意外好嗎。诶不對,你不幹你自己的事情總盯着我幹嘛……”
“有麼。”伏野擡頭活動了一下脖子,“那可能是因為我作業寫完了太閑了。”
“……”沈雨上想把身後這人打橫抱起直接丢出307。不過可惜,以伏野這種身高來看,他大概抱不動。
思來想去,沈雨上更煩躁了,索性把手裡的筆一摔,連語文課本都懶得去擋了:“算了,今天不寫了,大不了明天去教室直接抄同桌的,省時還省力,何苦在這為難自己,還讓你看笑話。”
“随你。”伏野沒管他,彎着腰穿鞋。
“你要出去?”現在這個時間點?
以前有不少住宿生外出去網吧包夜就是卡着現在這個時間點出校門的,所以沈雨上下意識以為伏野也去。他偏頭往窗外瞥了幾眼,回頭繼續問伏野:“都這麼晚了你要去哪?你現在都已經不是走讀生了,怎麼也得稍微遵守一下學校的校規校紀吧。”
“哪條校規裡寫着男生不能出去剪頭發?”伏野被逗笑了。
“啊?剪頭發啊……那你不早說,我還以為你剛來沒幾天就跟人學壞了,大半夜要去上網呢。”沈雨上松了口氣。
“學校附近還有網吧?哪呢?我先記下,萬一以後有機會能去一次呢。”伏野忍不住笑了笑。
“滾蛋吧你。”沈雨上也跟着踢掉拖鞋去換自己的鞋子,“你要是真去網吧回頭我就舉報你。”
伏野沒再接話,伸手準備去開門,手還沒碰到鎖,沈雨上就從身後一把捏住了他胳膊,但很快又松開了:“你别急啊,等我穿好鞋。”
“你也去?”伏野似乎沒預料到沈雨上也要跟他一起,他有些茫然無措,按在門把上的手重新縮了回去。“你要買東西?缺什麼,我等下直接幫你帶回來。”
“不用不用。我在宿舍閑着也是閑着,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剪頭發呗?”
“……”伏野在半空晃了兩下手腕,打開了門,又重複了一句“随你”。
出校門的時候沈雨上特意去門衛室跟警衛大叔打了聲招呼,因為在學校人緣好,長得白淨可愛,專業成績好,加上嘴巴抹蜜,上至副校長,下至學校的清潔工,就沒什麼是沈雨上搞不定的。
從門衛室出來,沈雨上挺直了背往外走,昏暗的路燈把他們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學校周圍開着的店鋪不是書店就是小賣部,連專門賣明星寫真和音樂專輯的店都看到兩三個了,就是找不到一個理發店。
最後他們兩個人就沿着這條路漫無目的地走,加上晚上外面蚊子多的要命,出來一共還不到10分鐘,沈雨上的小腿已經被咬出好幾個包。
又腫又癢,他還總忍不住想去撓。
“1……2……4……我去,一條腿就能咬我6個包……我發誓我這輩子跟蚊子不共戴天,有它沒我,有我沒它!”沈雨上使勁剁了跺腳,想趁機趕走徘徊在他周圍的蚊子。大概是因為太癢了,沈雨上忍不住彎腰用手撓,撓完之後又開始後悔沒跟伏野一樣穿條長褲出來。
正好經過一個路燈,借着暖色的暗光,沈雨上看了一眼走在右後方的人。伏野走得有些慢,兩隻手随意插進褲兜裡,光溜溜的胳膊上卻沒有一個蚊子包。
沈雨上抿着嘴唇問:“伏野,你是不是o型血?”
“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你就說是不是吧?!”
不知道這小話唠又從什麼地方看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多半跟剛剛咬他的蚊子有關。伏野一臉無奈,搖了搖頭:“不是。”
“那蚊子怎麼光咬我不咬你啊?”沈雨上低着頭小聲咕囔,“靠,難不成網上說蚊子都是靠血型咬人……都是騙人的?虧我以前還一直以為是真的。哦對了,看在我們以後是室友的份上,我告訴你個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沈雨上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