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初中的時候還跟人比賽誰被蚊子咬得多……輸的人要請赢的人吃3個綠豆棒冰。”

“……”沉默了幾秒，伏野才開口捧場，“最後誰赢了。”

“我。”

“那你很牛。”

“……”沈雨上閉了閉眼，“是吧，我也覺得。”

伏野又把手從褲兜抽了出來，有些敷衍地拍了幾下。心想着能在這種事情上驕傲起來的，大概也隻有沈雨上。

“那時候也是夏天，我跟朋友下午放學去小區後山的公園呆了整整三個小時，你都不知道……當時出來我人都快吓傻了，兩條胳膊腫得快跟我小腿一樣粗了。”沈雨上擡了擡右胳膊舉到伏野跟前，用另一隻手隔空揮了幾下，趕走了眼前嗡嗡嗡個不停的蚊子，“诶，你猜，我當時被咬了多少個包。”

“10個。”伏野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不對，是整整24個！！”沈雨上用左手比了個“2”，右手大拇指藏在掌心比了個“4”，情緒有些激動，“我媽以為我過敏了，當天晚上就帶我去了急診，結果醫生說這是蚊子包，我媽氣的臉都綠了。所以從那個時候我就覺得，蚊子肯定隻喜歡咬我這種A型血的人。”

“也沒吧。”伏野看了他一眼，想編個别的理由糊弄過去，“可能蚊子喜歡咬那些話比較多的。”

“你真是一天不怼我一下就難受是嗎……诶，等等。你剛剛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沒。”伏野瞬間收了聲。

“那你呢？你轉校之前在哪讀的初中啊，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伏野突然停了下來，劉海的投影把他的眼睛徹底藏了起來。“忘了。”

“啊？這也能忘了。”沈雨上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他覺得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訴了伏野，至少也能換一個秘密回來。哪怕不是秘密也可以，沈雨上想多知道一些關于伏野過去的事。“你是不是不想說？”

伏野沒回。

“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等以後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也——”

“有一個。”

“什麼？”沈雨上下意識睜大了眼睛，“有一個什麼？秘密嗎。”

伏野點了點頭，怕他沒看見，又很輕“嗯”了一聲：“也不算秘密吧。”

“是什麼是什麼？”

“這個。”伏野不知道從哪個褲兜摸了一盒煙出來。

“煙？”會抽煙這種事算什麼秘密，别說二經實驗高中了，就連市重點附中的男生也有下課之後躲在廁所抽煙的。沈雨上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認真，所以被人耍了。

伏野一直觀察着沈雨上的表情：“很早之前就會了。”

“？”沈雨上這回徹底蒙了。“那會你才幾歲啊……誰教你的。”

“沒人教。”

沈雨上沉默着開始回想自己的初中，那時候的自己在幹嘛？

年紀不大，上下學都有爸媽開車接送，書包裡隻有熱血漫畫和作業。他哪有機會接觸到那個年齡段的“違禁品”，他想都不敢想如果香煙這種東西出現在自己身上，他得挨多少頓毒打。

伏野苦笑了一聲，打開煙盒從裡面拿了根煙，夾在指尖之後才發現出來的着急，忘了帶打火機。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煙塞進嘴裡，咬了兩下過濾嘴，似乎這麼做就能解饞一樣。

伏野又盯着沈雨上看了一會，小話唠現在臉上的表情确實有些精彩，一會陰沉，一會複雜，還時不時漏出一臉心疼的表情，伏野都怕這人最後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伸手上來抱他。

伏野蹙眉，用手心輕輕按着沈雨上的腦門，往後推了一下。“你還是别腦補了。”

“沒人教，那你到底是怎麼學會抽煙的。”

伏野笑了笑，仰頭去看頭頂的路燈：“我初中……學校環境不好……不太好，有些男生脾氣大，隔三差五就把老師打進醫院，你知道嗎，光是初二那年，我就換了5個數學老師，受傷最嚴重的那位，在醫院病床上躺了整整7個月……可笑的是，他最後居然還簽了諒解書。”

在那裡，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朋友。

長歪是件很容易的事。

沈雨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有些生氣，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後來學校也就不願意去管這些破事，隻要不搞出人命，你想做什麼都行，所以逃課的逃課，打架的接着打架，想好好學習的依舊學不下去，所有人好像都被困在那種惡性閉環裡。”伏野停頓了幾秒接着往下說：“至于我為什麼能學會抽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拜那些人所賜。他們會把你堵到男廁所的牆角，然後笑着給你遞煙，不願意就挨打，挨的次數多了，你總會向他們伸手的。”

“我其實真不是什麼好學生，我轉學也隻是為了離……”為了離開那個無時無刻都在争吵中窒息的“家”，為了拼命地逃，也為了自己壓根就沒規劃過的未來。

伏野吸了吸鼻子，把聲音壓的很低：“為了混夠這兩年拿個高中畢業證出來罷了。”伏野停頓了一會，對上沈雨上的眼睛，又說：“我不會做那個遞煙的人。”

“但我又怕你伸手。”

怕你伸手。

怕你跟我一起墜下去……伏野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