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坐。”沈雨上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把位置讓出來,把随手丢到沙發上的衣服拿起來挂到了旁邊的衣架上,“早上來公司就一直在畫畫,辦公室也沒讓助理進來打掃過,所以有點亂,你别介意。”
“沒事,藝術家不都喜歡這樣麼,俗稱淩亂美嘛,我懂。”伏野倒也沒客氣,往前走了兩步進門順手關上了門。
關門的瞬間他看到小倉一臉驚訝地朝他這邊看,像是在擔憂。
也是,第一天來公司報道的新員工被叫去老闆辦公室訓話,确實不是多光彩的事。
尤其沈雨上剛剛還一副看誰都不爽的表情。
小倉下意識抿着唇在心裡為伏野祈禱。
可當事人卻不在意,隻是轉頭環視了周圍一圈。
沈雨上的辦公室并不小,裝修風格看着也比較簡約單調,黑白灰三色搭配,顔色的取舍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諾大的辦公桌被清理地很幹淨,電腦正在運行,主機很小聲地嗡嗡作響,和空調開啟的聲音混在一起。
桌上放着一個平闆電腦和打開一半的速寫本,還有一盆淺綠色的多肉植物。
辦公椅旁邊是個小茶幾,透明的,地上墊着一層淺灰色的毯子。
茶幾上放着幾根剛買的鉛筆,連小票都還在,被壓在那時不時地被風吹得翹起一角來。
落地窗前是個大約一人高的木架子,上面放着一塊長方形的米黃色畫闆,大概是沈雨上對自己剛才的畫并不滿意,伏野看到垃圾桶旁邊丢了幾團被揉皺的素描紙。
“發什麼愣。”沈雨上見伏野站在原地沒動,回過頭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蘇打水,“我又沒讓你罰站,過來坐吧。”
“第一天上班就被老闆本人親自請到他的辦公室參觀……”說完,伏野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換誰都得緊張一陣吧。”
有哪個人是把雙手随意地插進兜裡,然後側着身子用右邊的肩膀靠在旁邊的牆上,還一邊微笑一邊說自己緊張的。
怕是對緊張有什麼誤解吧。
沈雨上笑了笑,說:“緊張這個詞跟你有什麼關系?”
他彎了彎腰把垃圾桶旁邊的紙團撿起來重新丢了進去,然後繞過那塊畫闆來到單人沙發旁邊,閉着眼睛窩了進去,露出一副放松的姿态緩了半分鐘,才淡淡地開口:“以前上學那會,你跟施黎來我們這邊蹭電影,後面被查出來在教導處門口罰站寫檢讨的時候,也沒見你像現在這麼緊張啊。”
伏野不知道沈雨上為什麼突然提到高中的事,他幹笑了兩聲,神色坦然道:“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因為那會陪我罰站的是施黎而不是你呢。”
“換成是我你就會緊張麼。”沈雨上突然笑了兩聲,故意做出一副遺憾的表情,“早知道是這樣,我當時就應該去教務處自首,跟老師說其實你上交的檢讨裡有一份是我寫的。”
“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幼……”伏野輕笑了一聲。
“又要說我幼稚了?”沒等伏野的話說完,沈雨上就笑着補上了這句話,他不停揉捏着自己的手腕,取了塊幹淨的濕巾出來想把蹭上的黑色污漬擦掉。
“不過後來高中畢業……我确實覺得挺遺憾的。”沈雨上說。
“遺憾什麼?”伏野怔了下,實在想不出沈雨上這麼優秀的人能有什麼事情值得遺憾的。
就連他曾經因為沖動盲目做了個偏離原定軌道的決定,都會被他父母輕易掰正回去。
這樣一個人,又能留下什麼樣的遺憾。
“遺憾當時沒去自首呗,不然還能是什麼。”沈雨上轉過臉不再看伏野,而是垂眸看寫字樓外那條車來車往又好不熱鬧的長街,“我高中幫人寫過檢讨,翹過專業課,周考的語文跟前桌對過答案……哦對了,現在回想起來這應該算是作弊了吧?”
周考算不上什麼正式的考試,别說藝術班,就是他們當時的普班都有人在周考上拿着書光明正大的翻,前後桌對個答案算不上什麼。
可盯着沈雨上的眼睛看久了,他就總想像逗小貓似的去逗他,想看他因為自己幾句話産生新的情感波動。
至少能讓伏野覺得,曾經的他,真真切切的在沈雨上的世界裡出現過,是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迹的。
“算吧。”伏野語氣誇張故意騙他。
“哦……”沈雨上輕輕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總之除了罰站以外的其他壞事我都做過,所以覺得挺遺憾的。”
“……那還好你現在已經畢業了,這話要是被當年那主任聽見,不得讓你也寫份3000字檢讨啊。”
怪人。伏野覺得沈雨上一直是個怪人。
“對了──差點忘了說。”沈雨上突然起身從桌上那沓紙裡抽了幾個黑色文件夾出來交到了伏野手上,“最近有空的話可以先看看這些,裡面都是我近幾年的設計手稿,當然,也有不少廢掉的靈感和初稿。你可以随便看看,看不懂也沒關系,你可以随時打電話問我……或者卡維爾。”
伏野有些詫異,想問他隻是一個平面模特而已,需要做到這份上嗎。
但他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畢竟眼前這個人以後是他上司,讓他往東,他就别想着往西了吧。
而且能看到沈大設計師的手稿,對他來說好像也沒什麼壞處,起碼以後跟人談起設計相關的話題的時候,他能稍微裝成一個“圈内人”。
至于卡維爾……
不知道為什麼,伏野還是不太習慣聽沈雨上念卡維爾的名字。他點了點頭随手翻開了兩頁:“什麼時候都可以麼,晚上也行?不會打擾到你們休息麼。”
沈雨上的眸子突然暗了一下,但很快,他又笑了笑,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會。卡維爾他一直很貼心,尤其在他的專業領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