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寶物是我大亓的!”
“是我大亓百姓的!”
“若有了這筆錢,南方的洪澇和疫病就有救了……
“不報官,是我不信他們。”
墨九華擡眼瞪着鄧伯麟,鄧伯麟心想看我幹嘛,我又不幹那些髒事,慌忙移開視線。
他又瞪向了李府尹。
說:“宮中每四年會舉辦一次賞花宴,屆時會找民間有名的戲班進宮演出。”
“我師徒本想等明年借着賞花會的由頭,親手把藏寶圖獻到陛下手上,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為傑剛走沒多久,劉願就被人盯上了。”
宋序長長地“哦”了一聲。
“所以劉願為了讓逆黨死心,這才謀劃了假死,傳出了鏡中仙的謠言,而為了不連累到你們,才假裝與師父師弟不合?”
“不錯,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讓他先躲兩年,等獻圖之後再讓他回來。”
“可如今,他是回不來了……”
見墨九華哭得泣不成聲,鄧伯麟趕緊讓人給他倒口水喝。
轉而問冷尋期:“和尚,那你是如何發現了流雲假死一事?”
“說來也巧,貧僧也是死過一次的人,那一遭後,我功力全失,隻能易容成小乞丐在路邊讨飯,正好被路過的裘鸢鸢收留。”
“半個月前,裘鸢鸢說她師兄的忌日快到了,她要回京都,殺了姓墨的和那個小結巴,為師兄報仇。”
“貧僧聽她這麼說,就想替她報仇以還收留之恩。”
柳司珩:“可你沒想到劉願并未身亡,也知道了他就是白衣教一直要追殺的人,你跟蹤他,又毒害了他,但沒能在他身上找到藏寶圖,于是就把目标轉移到了鴻诩戲班。”
“可你為什麼要殺裘鸢鸢,她不是你的恩人嗎?”
“原先是。我想借她的手除掉老頭和結巴,誰知道她突然又不想殺了,女人呐,就是多變。”
“那小娘子身上頗有功夫,為了不讓她壞事,我隻能先了結她喽。”
聽了半天故事,李府尹才想起來為何至此,公廨一事還沒解決,憶往昔是不是憶的太多了。
他質問:“有冤伸冤,有仇報……咳咳,總之,你們燒縣廨做什麼。”
“我若不燒縣廨,今日上官又怎會坐在這兒聽草民說這些,也不可能有幸見到天子使者。”墨九華慢慢探進衣袍,從裡面摸出了本《鏡中仙》的曲詞本。
“為了一張小小的圖紙,我的故人死了,徒弟死了,這東西在草民這兒,也算是到頭了。”
馮乾趕緊道:“呈上來,快,快。”
他大緻翻了一遍,裡面全是戲曲唱詞,并未發現有什麼特殊的,細着嗓子慢悠悠道:“你耍咱家玩兒呢?”
“公公,這書交到我手上的時候就這樣,流雲說是什麼密語,草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
馮乾兩眼珠一轉,忙将書塞進了袖子裡,起身說:“既然案子已經結了,咱家也得回去複命了,李府尹,一起吧?”
李府尹沒說話,起身拱手以示同意。
***
兩駕最貴的馬車相繼離開鳳水,看熱鬧的百姓也已經散了大半。
主簿寫完狀紙,呈到了鄧伯麟面前,鄧伯麟看過後點了點頭。
驚堂木一拍。
“茲有本縣發生兇殺案三起,已行升堂審理,傳喚兇犯到堂,逐一詢問,詳加審訊,物證齊全,遂俯首認罪。”
“本官依據《大亓律例》之規定,現判決如下:冷尋期犯惡意殺人,判處斬立決,墨九華焚毀公廨,理應收押,但念其功勞,不予懲治,本案物證随案歸檔,此判,宣。”
啪——
“退堂。”
差役幫墨九華解開了鐐铐。
墨九華像個木樁子一般,看着大和尚在這狀紙上簽了字畫了押,他久久地閉了下眼睛,遂仰着臉大笑。
苦澀與瘋狂交織,墨九華心中緊繃多年的弦也終于斷了。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
他拖着瘦弱的身子往外面走。
發髻歪到了耳後,衣袍也散露開,神情呆滞。
這要是在當初,此番做派絕對不會出現在墨大班主身上。
“我今日~大笑出了公堂。”
“是非曲直~今日明,冤屈背負多少載,一朝得雪~心自輕。”
“從啊~此~不再回頭望,笑看人間,百态~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鏡中仙》的最後一折。
十三娘沉冤得雪後出了公堂安心去投胎。
而墨九華此刻将其改為了老生的唱腔,許是用十三娘的經曆來唱自己。
至此,鴻诩班師徒四人,終于在場上唱完了整出的《鏡中仙》。
醉飲琵琶空作響,芙蓉紅妝花下殘。
唯見寒天半輪月。
哭腔,哭腔,枯冢鬼嘯風酸。
這首小詞是當年賀蘭顔寫完《鏡中仙》戲本之後提在前端的小詞,鄧伯麟很是喜歡。
前半阙是:
畫骨畫皮難畫心,書天書地難書情。
原是湖中半身鬼。
暢懷,暢懷,仙人渡下凡來。
……
***
夕陽紅如血,暈開綠茵,駿馬在林中奔騰,馬蹄聲急如驟雨,蕩起一路煙塵。
四人穿梭在林間小道中。
馬鬃随風飄揚,如同四道閃電劃破天際,宋序突然說:“我們比賽吧,看看誰能先回到聽雪堂,最後到的那個幫大家打一個月的熱水。”
江謹承狠狠甩下缰繩,一馬當先:“那還用說,肯定是本大爺我先到。”
“無恥,你居然作弊!駕!”宋序也追了上去。
塵埃散盡,二人都不見了蹤影,隻剩祁讓和柳司珩兩人慢悠悠地閑逛着。
柳司珩:“所以叔叔被陛下帶走了?”
柳青山是司空靜文的親娘舅,而柳司珩的父親又是柳青山的堂哥,所以柳司珩從小就管柳青山叫叔叔。
這個稱呼在朝中最好,不遠也不近。
祁讓搖搖頭,“恐怕兇多吉少了,馮公公之前說父皇要召見我。”
柳司珩可不這麼想,“那是好事啊,什麼時候?”
太子以之前“逐出京都”的罪名被安排進聽雪堂,但不管怎麼說,表面上他還是在高丘的罪臣。
陛下突然召見,至少在太子黨眼中這是件好事。
也能放心吞下這顆定心丸。
祁讓:“端午之前,老二和其他幾個兄弟應該也在。”
“今年不在宮裡過節嗎?”
祁讓雙肩耷拉下來,歎了口氣道:“戴罪之身,不好在親宴上露面。”
柳司珩沉吟片刻,“聽哥一句勸,你可别又狠不下心去替叔叔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