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輕描淡寫地“嗯”了聲,不自覺偏開了視線。
事實上是,二人在查韓盧的去向,通過那個紋樣一路查到了望仙樓。
卻發現想要進去必須得有宴帖,二人隻能偷偷混進去,結果被護法們發現了。
這才一路從城郊逃到了見喜三元。
宋序對此頗有興趣:“沒想到你們還對這種傳聞感興趣,不過你們要去望仙樓的話早說嘛,我就有宴帖啊。”
“你有?!“
祁讓和柳司珩異口同聲。
“怎麼了,我姨娘可是玄同教的至尊級教徒,可惜,逢年過節姨娘都得去幾個大人家赴宴沒時間。”
“本來想約老江去,但老江說他從小在道觀長大的,不是太看得上玄同教的行事做派,所以我們才過來遊湖嘛。”
江謹承本來還在擦劍。
聽到這,悶聲冷笑了一下,“乙六事的那個楊天你們知道吧,他就迷這個,房舍外貼的全是玄同教的符。”
“但根據我的經驗,他那符壓根就不對,九疊文隻畫八疊,哪個草包能犯這樣的錯誤。”
“依我看,這群人要麼是江湖騙子,要麼就是邪門歪道。”
祁讓:“如此說來,我們就更應該去看看了。”
柳司珩将手搭在宋序肩膀上,似有些困了。
無精打采地說:“序序,你那宴帖呢?”
“哦,在這。”宋序打開箧笥。
現在都已經養成習慣了,走到哪兒這箱子都背到哪兒。
宋序從裡面取出一張簡牍。
薄木片所制,約摸三寸大小。
上面指簡簡單單寫了兩行字:徑自門前花下起,同道乘風向蓬萊。
江謹承看不懂,但木片卻讓人引疑,他喃喃道:“如今紙張也不是什麼稀罕物,怎麼還有人會用竹片做書寫之用。”
“或許人家節省呢。”
柳司珩接了過來細看一番,憂心忡忡地說:“問題是就一張請帖,我們四個人怎麼進?”
宋序道:“不是一人一張,是一家一張。”
“說什麼是想讓教衆攜家眷一起參加,招攬生意嘛,我們剛好四人,扮成一家子不就好喽。”
宋序說完眼眸一彎,頓聲波光粼粼。
江謹承此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啃着一個粽子淡淡道:“一家人?開什麼玩笑,咱們這兒最大的也就柳老二了吧,他一小白臉像是當爹的嗎。”
***
一個時辰後……
“你确定得這樣?瞧着不像有錢人。”柳司珩看着銅鏡裡的自己,捋了捋胡須。
江謹承呵呵笑道:“天下的有錢人有幾個能入柳二公子的法眼,普通人能穿這樣算不錯了。”
“再說我給你打扮得多好,看看這小馬褂,看看這大扳指,妥妥的地主老财。”
“總之你就知足吧,老宋那套還是找趙媽媽借的。”
“什麼?”
宋序把一個胭脂盒摔向江謹承,卻被祁讓穩穩接住了。
他雙手叉腰,連帶頭上的步搖也跟着晃了晃,“我說哪家夫人的衣裳上有這麼多層紗。”
看兩人的打扮,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員外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員外夫人。
連祁讓都忍不住翹起一點嘴角,很快又恢複嚴肅,平靜地說:“是你們自己非要做長輩。”
“就是,想當老子的爹媽,不付出點代價怎麼成。”江謹承叼了根狗尾巴草,枕着胳膊躺在椅子上抖腿。
柳司珩心累地打開扇子,重新把目光轉向宋序,“你生的,随你。”
“那也太造孽了。”宋序踹了踹江謹承:“我不管,反正我們家不許有這麼英俊的護衛和這麼市井氣的兒子,你倆也給我換了!”
柳司珩懶懶地落到椅子上喝茶,搖頭笑着歎了口氣說:“哎,刻闆印象真可怕。”
“想柳某父親在世之時,那也是英俊潇灑氣宇軒昂。”
“你給我弄的這什麼,老倭瓜成了精?”
江謹承從櫃子上跳下來:“條件有限,花樓裡我上哪給你弄绫羅綢緞去,湊合湊合得了。”
……
沒過一會兒,“柳員外”一家四口偷偷溜出花樓。
租了輛馬車往城外駛去。
***
星星一顆顆逐漸消失在灰色的天幕中,開始給即将到來的晨光讓位,鳥兒也開始活躍起來,鳴叫聲打破了山間的寂靜。
車輪碾過泥土和碎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宋序微微睜開眼,困意尚存。
他靠在柳司珩的肩上,打了個哈欠問:“天都快亮了,還不到嗎?”
祁讓趕着馬車,“快了,就在前面。”
宋序再一次閉上眼,拍拍柳司珩的胸口,迷迷糊糊地低喃了句:“那你倆體力真好,被追殺那麼遠的路,居然還能熬一整夜……”
柳司珩聽之,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了笑意,“若非如此,夫人跟着我不就吃虧了嘛。”
“噫,我聽到了什麼髒東西。”
江謹承翻身坐起,拍了拍兩頰試圖驅散昨晚的倦意。
他擡眼瞪向柳司珩,“虧你還自稱飽讀聖賢,怎麼浪蕩話張口就來。”
“沒禮貌,怎麼能跟爹爹如此說話?”
江謹承冷笑了聲,居然沒生氣,隻是伸長脖子對着外面的空氣喊:“爹,您老在下邊兒可都聽着呢,這人十分想要跟您稱兄道弟,趕緊給他也帶走吧——”
正喊着,車子突然一震,宋序差點飛出去栽了個跟頭。
柳司珩眸光微閃,連忙擡起胳膊護住他,遂撩開簾子。
隻見一個衣着褴褛的大娘跑馬車前,攔住了幾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