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序解釋說:“屍體是我們在丹爐裡發現的,這人想學玄陰用活人煉丹以此來掩藏屍體,可他根本不知道玄陰每次煉丹前都往爐中加入了化骨粉,這才能在短時間内将人燒成死灰且不散發任何氣味。”
“栾懷在發現氣味十分明顯後又很快把火滅了,故而兩具屍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灼傷卻不明顯。”
“什麼,活人煉丹,那我們之前吃的是!”
幾個買過丹藥的教徒強忍着胃中翻湧,卻終是沒忍住,彎腰嘔吐起來。
那污穢之物噴湧而出,落在地上,與屍身散發的惡臭混作一團,愈發刺鼻。
幾人抹了抹嘴,臉色煞白,心中滿是驚懼與膈應,這慘狀,怕是此生都難以忘懷。
李萬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反而是旁邊的衙役問了一嘴:“宋少爺,那你們又如何能确定是栾懷将屍體藏到爐中的?”
江謹承:“因為昨晚栾懷自己承認的偷偷外出過,我們調查了他出去的時間,基本與玄陰逃走的時間重合。”
“對,還有這個。”說着,宋序拿出一根發簪,是陶春留在現場的那根,“我們原以為這是陶春的簪子,可昨天教中有人告知說這是玄同教的簪子。”
“為了省錢,玄同教每年都會從同一根木頭上取料做簪,雖形狀各異,但教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然而偏偏這個時候,隻有我們栾懷道長的頭上沒有發簪,這也讓我很好奇啊,道長的私人物品,為何會出現在陶春娘子的身上。”
栾懷沒有說話,宋序便繼續道:“讓我猜猜,四年前,杜戎期結識了玄陰,從此渾渾噩噩一發不可收拾,最後連兒子也沒了,陶春心中有怨,卻還是每一年都陪他來參加青詞宴。”
“其實,是為了你吧?”
栾懷還是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基本等于默認了,他淡然一笑,俯瞰着台下的一片喧嘩。
“魂契情融,海潤魚歡。我跟她的感情,你們這些凡人又怎麼能明白。”
江謹承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呵,第一次聽到有人将奸情說得那麼高尚,長見識了。”
李萬發目光停頓,帶着若有所思的探究,“怎麼被你們越說越亂了。”
“其實一點也不亂。”柳司珩冷眼看着栾懷,緩緩開口:“隻用搞清楚三名死者與這位栾道長間的聯系,整件案子也就能明了了。”
宋序徐徐陳述:“栾懷和陶春早就暗生情愫,所以每年陶春都會跟着杜戎期去參加青詞宴,今年亦是如此。”
“喂馬老伯聽的沒錯,當時房中就是三個人,栾懷殺了陶春之後落荒而逃,笑忘書正好進來,制造了紙人神火想為下一步殺玄陰做準備。”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栾懷搶先一步對玄陰動手,并且模仿他制造了第二次紙人神火。”
李萬發驚訝地看着栾懷,“玄陰真的是你殺的?他不是你師父嗎?”
“沒錯,他是我師父,可那又怎麼樣,眼看事情敗露了他就想一個人逃跑?哪有這種好事。”
栾懷說着突然一頓,表情有些複雜,“其實我完全可以在外面就解決掉他,可沒辦法,老東西信徒太多,我若想要得到玄同教,就必須得有個順理成章的理由。”
原來如此。
李萬發心想。
所以三次神火分别是三個人制造的。
笑忘書為了告訴官府杜戎期的身份,所以留下了那枚官印。
而栾懷為了模仿笑忘書的手法,也在現場留下了木棍腿。
可是……為何陶春留下的,卻是栾懷的發簪?
還有丹爐中就兩具屍體。
那麼,陶春的屍體呢?
“陶春為什麼自殺?她的屍體又在何處?”李萬發問。
“屍體?不見了……嗎?”
栾懷原本微眯的雙眼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撐開,眼眸中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光芒,瞳孔微微擴張,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
隻是一瞬,栾懷的呼吸漸漸平穩,眼中的驚愕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平靜,而後變成苦笑。
“萬相玄同,浴火重生,哎……”栾懷不知是明白了什麼,深深歎了口氣。
他轉身端起祭台上的油燈,淚水在眼底悄然凝聚。
栾懷擡眸眨了眨眼,“她說過的,會跟我一同前往長樂,從此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燈芯在快速抖動下顫了顫,燭火搖曳,如晨光乍起,照亮了一方天地。
柳司珩瞬間反應過來什麼,想要去搶奪栾懷手裡的燈盞,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油燈在栾懷的腳下被打碎,火苗爬上衣擺,很快就吞噬了他。
看客們都有些恍惚,不知道這次燒的到底是紙人還是栾懷,更不明白栾懷為什麼要自焚。
李萬發很清楚這個案子至今還有很多疑點,栾懷絕對不能死,可眼下他也無能為力,火光愈燒愈猛,所有人都往後一退再退。
直到眸中的亮光漸漸暗沉下來,栾懷也已經如願……
“浴火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