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有點生氣。
塞斯教授沒說也就算了,霍北寒也沒告訴他自己要來的事。這讓他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可情緒歸情緒,時安幹活還是有條不紊。Omega表情淡淡的,拿起實驗服遞給霍北寒。
霍北寒接過實驗服,深深地看了時安一眼,沒說什麼便去更衣室了。
沒有解釋。
時安更不爽了。
直到霍北寒換好了實驗服,進了檢測室,跟在身後的Omega還是憋着一股氣的樣子。
霍北寒認真反思了一秒自己是不是有點惡趣。
他當然不想讓時安不高興,但Omega這時候的樣子實在是格外鮮活和可愛。
“抱歉。”
霍北寒坐到實驗儀器的床上,開口道歉。
時安正在埋頭整理傳感器的貼片,聞言默默擡頭,幽幽地看着霍北寒。
“抱歉,我不是故意沒有告知你。近期事務繁忙,我不确定能來的準确時間。這次是臨時空出來的時間,才沒能提前告訴你。”
“我本來不打算參加檢測。是因為想見你,才答應過來一次。”
嘗過幾次甜頭後,Alpha開始越來越會打直球。
時安沒話說了。
原來“隻能檢測一次”,是因為霍北寒的意思。
他想起塞斯教授對于這次檢測的認真和重視,沒想到,霍北寒竟然是因為自己才給的機會?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霍北寒臉上沒笑,但時安還是大度地覺得可以原諒他。
他指了指床頭,示意霍北寒躺下來。
Alpha乖乖聽從指揮。
接着,時安開始進行下一個已經練習過的步驟:要挽起Alpha小臂和小腿處的衣物,貼上傳感貼片。
可就是這個簡單的活,在其他人身上動作平靜流暢的時安卻有些莫名的緊張和滞澀。
Alpha也太強壯了,時安一邊動作,一邊腦子裡想法亂飄。霍北寒連小手臂都有自己兩個手腕粗,肌肉緊實,線條優美流暢,充滿着力量的震懾感。
這種“糙漢”形象,皮膚不應該是堅硬粗糙的嗎?可觸感卻很光滑……
Omega在身邊埋頭動作,霍北寒敏銳的聽到時安呼吸略有一點急促,但禮貌地沒有轉頭去看。隻是感受着Omega纖細柔軟的手指偶爾輕輕觸到自己的手臂,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拂過。
“好了。”
終于完成最後一個步驟,時安連忙直起腰杆拉開距離,一本正經地進行開始前的發言:
“這是最新式的取樣裝置,為防止結果雜亂,隻有我們兩個人在這間密閉的檢測室裡完成操作。儀器啟動後你會陷入沉睡,請盡量保持心情平靜,我會全程陪伴和監測狀态,保證你的安全。”
“好,”霍北寒點頭,認真道,“我相信你。”
“……”
Omega發現自己臉上又有點發熱,不知該作何回應,開脆直接點下啟動鍵。
霍北寒閉上雙眼,熟練地沉入意識深層。
多年前他幫助塞斯教授進行過多次測試,已經非常熟練這種感覺。
塞斯說:精神力裝置會讓你潛入意識的最深層,那裡可能會浮現出你最在意的回憶,一定要保持情緒冷靜,否則可能陷入精神力失控。
塞斯初次給霍北寒做檢測的時候,整個檢測室裡三層外三層包圍着嚴陣以待的防爆警衛,所有人都生怕霍北寒在檢測中因為精神力失控而暴走。
但霍北寒從來都控制得很好,從沒發生過意外。
慢慢的,就也沒了這種戒備。
進入意識的深層,就像沉入深深的海水,越過一層一層光怪陸離的層流,抵達最深處的港灣。
霍北寒在意識裡“睜眼”,又一次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
斷壁殘垣,灰蒙蒙的天空,雜亂無章的殘破建築物,處充斥着金屬垃圾和污水。
他在迷宮般狹窄的巷道間穿梭,最終到達一個勉強還保持着完整結構的小房間前。
推開鏽迹斑斑的黃色的門,裡面是再簡陋不過的狹小空間,隻有一張勉強能容身一人的小床,床邊是一張霍北寒自己搭的小桌子,桌子上方是一扇破舊漏風的窗戶。
這是霍北寒十五歲之前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他出生在帝國邊界處一顆飽受戰亂之禍的廢棄星球,這顆星球沒有名字,在軍事地圖上,它隻有一個編号,3511α。
這裡混亂無序,資源匮乏,饑餓和寒冷如影随形。
從霍北寒記事起,他和另一些孩子被一位善良而強大女士收養。女士名叫廖恩,是一個不成型的“孤兒院”的院長,她盡力把自己所見到的所有無人照顧的孩子們收養在一起,和大的孩子們一起尋找資源,保衛安全,盡可能讓所有孩子都能夠長大。
後來在霍北寒七八歲那年,廖恩女士因戰火去世,孩子們也失去了凝聚力,就各自分散了。
這顆星球資源太過匮乏,即使是這樣一個容身之處,也是霍北寒長大後依靠暴力才能夠獲得和守住的。
霍北寒靜靜凝視着窗戶,窗邊的金屬框模糊倒映着自己十五歲那年的臉。
他靜靜等待着……等待着,在這樣一個地方,在他十五歲的某一天,窗邊居然飛來一隻雪白的小鳥。
那是一隻和整個星球都格格不入的弱小生命,有着雪白而蓬松的羽毛,圓鼓鼓的肚子和圓溜溜的漆黑眼睛,嘴巴和爪子都是亮眼的紅色。
它的翅膀和腳都受傷了,滿是血迹,大約是因此才停在了這裡。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這個星球上壓根不可能出現這樣的生命。
大概是那些商團帶來的吧,霍北寒想。
近二十年來,這個無人理會的星球上發現了一種稀有礦石,所以常有帝國富商的商團艦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