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緩緩站了起來。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按照資料，當時配備的機甲為多年前的as007，行進速度遠遠比不上現在的武器，但根據我的估算，還是夠用的。”
“我覺得……我們适當可以靠近蟲族前鋒，作為誘餌引開最兇險的攻勢，向3511α星前進，途中經過距中繼堡壘三個戰術單位以内的區域，就可以接通臨時的通信通道，将消息傳遞給指揮中心……”
霍北寒微微挑眉，并不掩飾自己流露出的欣賞之色。
時安的計劃其實沒有脫離普通戰術，沒有什麼“奇巧淫技”，但也幾乎沒人能第一次臨時推演就給出這個方案。因為這需要對當時戰場機甲性能有詳細了解，并且能夠很快做出準确的計算。
霍北寒：“估算準确。你在自己的專業知識上很紮實。”
但他繼續評價：“這個方案有謀略，但也孤勇。”
“靠近中繼堡壘後，确實能夠傳遞消息，然後呢？你們的武器不久就會耗盡，蟲族攻勢非常迅猛，你們還是會送命。”
“指揮中心得到消息，對于大局很有幫助。但3511α星已經位于帝國邊境，蟲族前鋒部隊到達這裡，同樣對局勢很危險。”
時安：“我也考慮了這個問題。我們可以盡力将蟲族部隊引向3511α星附近的天然蟲洞，和前鋒部隊同歸于盡。”
霍北寒一瞬間本能地蹙了蹙眉。
這個回答從戰術的角度無可指摘。
隻是一小部分士兵的自願犧牲，就能夠對整體局勢産生巨大的好處，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好方法。
但——從時安嘴裡說出這種話，就讓他微妙地不太爽快。
時安似乎總是這樣，遇到問題，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不顧犧牲地行動。不，甚至近似于，他想要去犧牲。
有時候，霍北寒甚至有種隐約的直覺，就像……就像時安心底其實有着某種自毀式的傾向，想要通過犧牲自己來證明什麼似的。
但這種直覺太過虛無缥缈，他也不好直接說什麼。
霍北寒：“這位同學的方案很優秀。但，帝國并不鼓勵士兵選擇犧牲。”
時安想起和霍北寒的“新仇舊恨”，叛逆勁一下湧了上來，一張嘴，反問得擲地有聲：“難道霍上将是鼓勵士兵苟且偷生嗎？”
話音剛落，教室裡寂靜了一瞬，四周隐約傳來低低的抽氣聲。
莫晖也是一臉空白。他知道時安雖然平時性子軟，但有時候又很倔。可這是怎麼了，突然就倔勁上來了？
要是普通老師也就算了，現在這是誰啊，也敢怼。
幸好霍上将隻是深深看了時安一眼，看起來沒有被挑釁的怒意。
“戰場上決策并非非黑即白，”霍北寒緩聲道，“我可以告訴你們，當時真正發生了什麼。”
“當時最左翼的戰術小組，确實如時安同學的推演，引開蟲族前鋒，通過中繼堡壘報信，最後達到了3511α附近。但他們也沒有輕易放棄生命，而是以3511α為基地，和蟲族前鋒盡力周旋。”
“帝國的大部隊經過慘烈鬥争，險勝蟲族主力。那時候，有人提出尋找這隻失蹤的隊伍，但絕大部分指揮官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反對為此浪費兵力。”
“但老元帥沒有放棄，堅決派兵搜救，救下了這隻隊伍中的生還人員，也因此清剿了埋伏在3511α上的蟲族，除去了隐患。”
——因為受損嚴重，自此之後，3511α就徹底成了帝國不再管理的棄星……霍北寒沒有說出這一句。
霍北寒：“這隻隊伍的最終的生還率有70%。如果他們自己輕易放棄，如果老元帥沒有堅持搜救，他們全部都會死去。”
“所以，時安同學，即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确認你所願意為之犧牲的，是值得的，不會輕易放棄你的東西。”
……
下課後，時安蒙頭收拾書本，湛濤又掏出一個外出旅遊時帶回來的小玩意，試圖套近乎。
可惜時安似乎心情不大好，隻是禮貌地婉拒謝絕，就自顧自走了。
湛濤留在原地，忽然感覺後背有些涼，他後知後覺地回頭，好像是講台上的霍将軍看了自己一眼？
……這些戰場上的殺神都太可怕了，以後進了隊伍還是找家裡關系疏通疏通，盡量不要上前線好了，湛濤想。
雖然時安表現得不大情願，霍北寒還是努力恢複日常相處。每天隻要他在第一軍校有課，都會特意早晚接送時安。
因為時安不願意在大庭廣衆下和霍北寒親密接觸，于是回家前，通常都是霍北寒在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停留一會，等時安上完最後一門課過來找自己。
直接幾天後的某日，已經超過時安最後一門課的結束時間十幾分鐘，Omega卻遲遲沒有過來。
雖然以第一軍校的安保應當不會出什麼問題，霍北寒還是有些不安，決定去教室找人。
但就在到達教室之前，某個防火門後的隐秘樓梯間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霍北寒放緩步伐，像專心捕獵中的大型貓科猛獸悄無聲息地靠近，透過防火門隻開着一點的縫隙，看到裡面的情況。
“學弟，我是真心的！”湛濤捧着一大束火紅的花朵，神情激動。
時安則一臉無措地後退。
“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對不對？我知道帝國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沒關系，我可以帶你私奔，我們可以離開帝國的統治，找一個小星球生活。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時安整個人懵懵的。
他什麼時候表現出“喜歡”讓别人誤會了嗎？
怎麼都要私奔了？
過于出乎意料的狀況讓時安大腦空白，面對已經伸到面前的花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學長，我真的沒有……”